李兆上身赤裸,席玉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摸着一片梵经。
他却拉起衣裳,重新系得严实,只与席玉对望一眼,又低下头给自己缓缓拉上腰带。
席玉避开些,道:穿这么多不热吗?
他的手背较白,隐约可见青筋纹路交错,席玉看着那只手停顿,只听得李兆在她头顶道:那你去开个窗?
现在?
雪色的宽袍羽服已整齐得穿在他身上,李兆抬起脸,抿唇笑问:你想什么何时开?
至少再过一会儿。
二人面面相觑,倏然,她们不约而同地偏过脸朝窗外看去。一阵局促、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宋元在外推开门,大声喊道:李兆!席玉,那毒被我存了起来,你们可去探查它从何而来。
他虽上了年纪,身体却很矫健,顶着花白的头发几步就进了房里,只见李兆与席玉师徒二人站在一块儿,旁边还放着铜盆与瓷瓶,只当是要换药,也未多想,一屁股坐在木凳上。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珠往四周看,纳闷道:青天白日的,把屋子里闷得这么严实。
席玉也不回话,只往外走,坐到他对面,打量了一眼宋元手中的小瓶,道:就是这个?
宋元颔首,将小瓶扔过去,挠了挠眉心,叹气:这毒太古怪了,我思索良久亦不知是从何而来,只得先如此保存。别说老朽不帮你们两个,这回,算两清了吧?
什么两清?席玉回头看了眼师父。
李兆从后方走来,三人围在一块儿,他道:我昏睡时,你将我的银两都给他吞了,我不得讨点好处?
无耻小儿,宋元也不似生气,只古怪地笑了两声,这毒我替你们找着了,明日用过溪纹红叶,老朽就回我的神仙居。
你走了,若我师父又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宋元看了眼外头:江湖人才辈出,没了我,多得是人给你们看病。今日那小丫头医术就不错。
他所说的自然是屠仙仙,只不过席玉跟她并不熟稔,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她不说话,只是听着,宋元给李兆诊脉,铁着脸说他命大,并不久留,自己寻了个由头离开,留他师徒二人继续在房里。
李兆一手托着面颊,笑了起来:开窗么?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问此事,显然是想逗弄于她,席玉懒得应声。
她隐隐忧心,道:你上回说的没错,这人杀人的法子,和当初我们遇到的一样。
何以见得?
席玉怪道:腕上的勒痕、还有毒药,不都是一个人下手?
若当真是同一个人,那他兴许不够聪明。李兆看着自己早已光滑的手腕,不禁道。
席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含义。当初师徒二人遇害,在酒楼当中,四周人来人往,歌舞成群,二人甚至未曾听到内力催动之声,凶手隐藏在人群里,无从寻起。
而如今,他贸然在海岛动手,海岛进出困难,他必然还在岛上。
怎么做,席玉冷声,杀了他?
先找到再说吧,李兆不愿多聊此事,打趣道,这么多人,你总不能一个个去查,遇到性烈的,你难道都杀了不成?
席玉看了眼小瓷罐,锁紧眉心叹道:不过这毒药,总比人好查,云中居的人兴许认识。
提及云中居,李兆不知想到什么,他打量着席玉,意有所指:我看你与云中居的弟子颇有缘分。
云中居是江湖大夫,席玉是个剑客,非要说相似之处,也只有那档子事儿。她收起瓷罐,不与李兆争辩,反而是问了一句:怎么,你还在嫉妒他?
二人在房内磨了许久,谁也没让谁好过,她非得出了这口气,见李兆久违地露出Yin沉之色,她才痛快走出房门。
海岛不似前几日悠闲,到底出了桩命案,众门派的江湖人士都想撇清干系,席玉往自己房里走,来往的人群都在讨论周问道之死问的最多的,无非就是为何要杀他?
席玉讨厌周问道骗她,也憎恨他的顽固,但平心而论,他的恶在江湖中还排不上名号,私底下他还干过什么事,席玉不清楚,但明面上,他还没坏到要叫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动手。
正道人士也有自己的龌龊心思,被称为魔教的拿云宫也庇佑着一方百姓,席玉思来想去,只能把周问道的死因归结于私人恩怨。
她忽然顿住脚步,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会不会是阿娘呢?
幼年阿娘与周问道的争吵,仍旧记在她心里,阿娘说过,倘若席玉足够强,就能再次见到她。如今,席玉已是问鼎天下的剑客,会不会是阿娘杀了父亲?再寻个机会与她相认?
不,不对。
如若是阿娘,她不会对席玉和李兆下手。
否认了这个念头,席玉心中有些无言的失落,她慢着步子回到院中,恰巧屠仙仙正与晴露结伴走来,晴露端着食案,偏着头小声说话:屠姐姐,你去看了吗?你胆子真大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