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一直是坏的,被砸破的玻璃灯罩空荡荡悬在半空中。昏暗的光线从路边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照亮宋念哭得皱巴巴的小脸。
“爸爸,爸爸,”宋念拍着门板,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踮起脚用两只手去拉门上的手柄,像一只被推到了鸟巢外的雏鸟,绝望地发出喊叫,“爸爸。”
“闭嘴!哭什么!”
门里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宋云歇斯底里地骂了一声“滚”,彻底没有动静了。
宋念被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他脸上还挂着泪,却不敢再发出声音,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坐在了门前的阶梯上。
风从街巷的深处吹来,仿佛带着呜呜的哭泣声。宋念捏着拳头,往左右看了一眼,又从楼梯上起身,走到了门边,曲膝坐好,用背抵着出租屋的门,获取一丝丝安全感。
这时候,肚子传来一阵响。
上一顿饭大概已经过去了八九个小时,小孩子格外不经饿,宋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胃部好像蜷缩成了一下团,火辣辣地疼。他往裤兜里摸了摸,发现宋云给自己的硬币不见了,顿时一阵心慌。
他把钱弄丢了!
他还没有买面条,爸爸也没有吃饭。
宋念着急地在地上找起来,光线太暗,只能一边看一边摸,在地上一寸寸搜索着。几分钟后,他终于在门口的草坪里看到一个圆形的亮晶晶的反光圆块。
宋念的眼睛瞬间惊喜地睁大了,蹲下身用手去捡。捏住圆片的一瞬间,手指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宋念“嘶”地一声,把手松开。
那不是硬币,是不知道谁丢在路上的碎镜片。
反光的镜片从宋念手里摔了下去,碎成无数亮晶晶的小片。他小小的手掌上出现了一道口子,正往外冒出血珠来。
宋念下意识“哇”地哭了出来,还没哭完一个音节,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到了黑洞洞的大门,又立刻止住了声响。宋念埋着脑袋,用另一只手捏着出血的手指,乖乖地站在门口,仰头等着。
门一直没有开。
因为自己弄丢了买面条的钱,所以爸爸才特别生气吗?
宋念想。
他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捏紧了拳头,钻进了门边的小灌木从,拽出了一辆小自行车。
车子通体雪白,还非常新,车把手上面有一个兔子按铃,骑起来的时候兔头上的螺旋翼会迎风旋转,是隔壁巷子里小书店的老板送给宋念的礼物。他们所在的街区并不算安全,经常有车被扎破轮胎,打碎车窗,出租屋里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放它,只好把车藏起来。
宋念看了一眼出租屋的方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再次钻进了灌木丛,拿出了几个捡回来的空酒杯,装在了小车的篮子里,接着踩着脚踏板,顺着街道往外骑过去。
夜色渐深,餐馆和酒吧生意正好。路边的广告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投在宋念白皙的皮肤上。
他沿着熟悉的路一路骑过去,十几分钟后,顺利地到达了一家小餐厅的后厨。
宋念刹住车,把那几个叮叮咚咚的瓶子抱进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污水横流的小石板路,看着正在大水池边背对自己洗碗的工人,细声细气的开了口:“你好。请问安蒙叔叔在吗?”
洗完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是宋念不认识的人。
对方看了他一眼:“你找他什么事?”
宋念抿了抿嘴唇,把自己怀里的玻璃瓶子露出来,“我来找他收瓶子。”
他们在的这颗星球缺乏金属矿物,供应的饮料和酒水都装在厚厚的玻璃瓶,售卖的价格里包含了押金。不少人嫌麻烦,在喝完饮料之后,会直接把瓶子当垃圾一样丢弃。
宋念没有上幼儿园,宋云工作的时候,他就经常蹲在街区电影院的门口捡瓶子,洗干净之后带回家,成批成批地带到这里换钱。
“等着。”洗碗工扔下手里的shi抹布,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进了餐厅。
宋念蹲在自行车旁,正盯着着水洼里自己模糊的影子,一双皮鞋却突然出现在面前,将平静的水面打乱。
宋念抬起头。
面前的人不是安蒙,是安蒙的同事。宋念看他眼熟,却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安蒙今天不在,”对方的眼睛盯着宋念白白软软的脸,又从他藕段一样小小的胳膊和腿上扫过,“你带了瓶子?我给你换。”
“跟我进来。”
宋念没有起疑,乖乖点了点头,费力地把那几个瓶子递给对方,跟着他往餐厅的小柜台边走。
结算的时候,却突然递过来一张面值十块的纸币。
宋念愣住了。
他会一些简单的算术,也记得每种瓶子的价格。他带的六个瓶子里,装酒的要贵一点,凑在一起刚好五块钱。
宋念nai声nai气地开口,“是五块。”
男人笑了起来,突然牵住了宋念的手,把钱递到了宋念的手上,他粗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