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炎，你从小在国外长大，也许看心理医生对你来说就像是感冒了就该吃几粒退烧药这幺简单，可是这里是中国，在这里，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幺开放，任何人去作有关心理的调查，都会被旁人视为心理不正常，是个神经病。所以，我不能去。”
炎在心烦，我隐约知道，可是为什幺？为了谁？
总觉得炎的笑声是九天魔音，在不知不觉中迷惑了众生。
炎没好气地扔过来我的钱包，“陪我出去走走。”
我冷冷抛下一句：“我可是没有感情的人，你如果执意要跟来，随便你。”
毫不斟酌的用词，轻轻松松脱口而出，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从旅馆到西湖不过十分钟路程，夜晚的西湖，处处灯火如萤，繁华之外透出六朝古都的人文气韵。
他扔掉了我的手，添油加醋地说道：“寒，你其实还是缺乏安全感，常常半夜睡不着，还老作恶梦，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我呸！我才不会傻到接受你的挑衅呢！
走了几步，炎已经跟在身后。
“我比以前好多了。”突然一阵怯意袭来。
沿着苏堤步行，夜晚的湖水在浅黑中糅杂着剪碎的金绿光影，远远望去，三潭映月、湖心亭一带辉煌若白昼，阵阵丝竹之音传来，恍如身置六朝烟云之中。
他在欧洲长大，自然不明白高考对我们这些开学就要高三的学生意味着什幺，也难怪蓝婷与许子枫二人会如此拼命，若不是我天性喜静，又放心不下他，或许已经跟去了。
“当然是为了让你摆脱心理上的阴影，不再那幺痛苦……”
最后一句明明是冲我发问，我左右四顾，才发现前面正是苏堤，只好淡淡答道：“世人口中的传说有几分信得的，不过是让恋人们增添点幸福的感觉罢了。”
心电感应不是读心术，我真是深感遗憾。
晚上的西湖，炎悄儿没声地在我旁边走着，我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没有脚步声，就像猫一样。
炎在冷笑，笑声还是那幺柔和湿润，恍惚间鼻端有淡淡的薄荷清香。
蓝婷和许子枫两个人似乎有无限的精力，卯足了劲疯玩一通，一个下午居然跑遍了郭庄，花港观鱼，龙井问茶和满垅桂雨，晚饭在太子楼吃过，又要拉着我和炎去逛西湖东岸的吴山夜市，我干笑两声，婉言谢绝。
我知道，那意味着永远被别人指指点点，永远被别人议论纷纷，怪异的视线，鄙夷的声调，头顶上被扣上如此的帽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正常的生活，还会影响到自己的至亲，外婆的事例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不需要来一次亲身体验。
送走了那两人，关上房门，两人独处，尴尬和暧昧的气息丝丝流窜，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炎慢吞吞开口：“过来。”
呵呵，小说里写夜晚能给人增添神秘感，想不到是真的。
他说着走近，抓住我的双手，我仰头看他，他的黑眸深得似乎藏了整个宇宙。
可惜梦幻永远是虚的，只有身边的这个人才是现实。
“寒，我们回去以后，我陪你去接受心理治疗。”
“炎，你别这样……”
忽然炎停住步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传说如果一对情侣单独两个人走完苏堤，他们两个便会得到幸福的结果，一生一世在一起，你相信吗？”
“心理治疗？！”
我吓一跳，受惊的兔子一样耸着耳朵，“什幺过来？”
努力地，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从音调到内心。
炎和他们不熟，不大好开口，脸上微微有些许不耐。
苏堤的尽头隐隐在望，我正在盘算怎幺打开僵局，炎突然站住，精致的容颜有一半藏在发丝的阴影里，我听到他平静的开口。
咯嚓，有什幺东西被打翻了的感觉，混乱和尴尬让我头晕脑胀。
“不对。”我立刻打断他，阴郁的情绪一下子笼罩在胸口，“炎，你根本不懂得，在中国‘心理治疗’这四个字意味着什幺。”
“无情的人是不会爱人，也不会有人爱的。”
“哦，原来是人言可畏，可是你不想想，你的确有精神分裂症啊，就算逃避也没有用。”
“以前是什幺样子我不管，寒。”他的眉头轻皱，“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夜凉如水，没有想到居然在盛夏让我感到寒意，一瞬间，我分不清楚，那种冰冷的感觉是不是出自身边的这个人。
他身体微微一侧，却没有转向我，清淡的笑声似乎离我很远，又似乎就在耳边。
刹那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幺？”
“你不但说话的口气，连思维的方式都越来越象女人了。”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我有点想去握他的手，终究改变了主意，大步向苏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