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儿扛着锄从村街上过,碰见二嫂从她家的大门楼子里出来,民儿一迟疑,脚步不由地放慢了。二嫂老是跟他开玩笑,每次他都招架不住,他有点害怕二嫂了。 二嫂这是做好了早饭,摘下围巾,在当街上抽打身前身後的草木灰。带点香味的白色灰屑飞扬起来,使二嫂周围像是裹了一层晨雾。二嫂透过"晨雾",一眼就把民儿看到了,看见了就盯住不放。刚才她的眼睛被柴烟薰得有点红,有点模糊,这会儿不用擦就亮了。二嫂的目光亮得很特别,不仅火辣辣的,还有几分厉害,似乎能穿透什麽。 民儿知道躲不过这一关,就上前叫了一声二嫂。 二嫂不答应,让民儿叫她大姐。
二嫂嫁的是一个排行老二的人,本村平辈的弟弟们都是喊她二嫂,民儿不知道大姐从何说起。他窘迫地笑着,没有叫大姐。
民儿不叫大姐,二嫂就不放他过去。二嫂往村街中间拦了拦,两个膀子也端开了。民儿想溜着墙边跑过去,他跑到哪边,二嫂就堵到哪边。二嫂高高大大的,腿长胳膊粗,他想越过二嫂不大容易。二嫂说,你小子想溜,没门儿,不叫大姐你别想回家。二嫂凑着手,想捉住民儿。民儿不想让二嫂捉到,二嫂进进,他退退,二人形成了对峙局面。如同两个角斗的人,二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他也得瞅着二嫂的眼睛,不然的话,他就有可能吃亏。可是,二嫂眼里有一种很强烈的东西,他俩的目光只碰了一个回合,民儿就有些吃不住劲,他还是叫二嫂,说二嫂二嫂,让我过去吧!
二嫂把民儿叫成小**孩儿,说你的嘴够硬的。二嫂没有坚持让民儿喊她大姐,她把两条长腿一叉,说小**孩儿想过就从下面钻过去吧。
民儿看着二嫂从腿下为他敞开的大门,要是把头低一低,钻过去不成问题,然而民儿没有钻,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哪!民儿还是微笑着,没有着恼,只是他的脸有些泛红。
二嫂的脸也有些红,她设想好了,等民儿钻到半道儿,她的两腿就把门一关,夹住民儿的腰杆子,把民儿当叫驴骑。让你叫大姐你不叫,到时候想叫也晚了。
民儿没有让二嫂的Yin谋得逞,他探着脑袋,作出要钻的样子,却拔头顺来路折了回去。惹不起,躲得起,翻过村後的干坑,在村外绕一个圈子,照样可以回家。他怕二嫂追他,撒开丫子跑得很快。 二嫂没有追他。他没喊二嫂大姐,二嫂就骂了他的姐。二嫂是笑着骂的,说,**姐,你等着,我饶不了你,早晚得收拾你!
俩人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人成心要收拾另一个人,机会总是找得到的。这天傍晚,二嫂瞄准了民儿在他家的自留地里锄豆子,也扛上一杆锄到村西的自留地里去了。阳光有点变色儿,照在庄稼叶子上一片嫩黄。田野里有了小风,风里涌着一股股草汁子的青气。蚰子满地里叫着,激情充沛的样子。二嫂胸脯挺得高高的,身上很带劲。这样的地里狗撵兔子都可以,看民儿这小子还往哪里逃。二嫂转过一片人把高的玉米地,看见会嫂也在自留地里锄豆子。会嫂家的地和民儿家的地搭界,两个人快锄到一块儿去了。在风里,二嫂听见会嫂在跟民儿说笑话,笑话主要是会嫂在说,她一个人就说得很热闹。不知民儿还了一句什麽,会嫂抓起一把土往民儿头上撒。会嫂定是把民儿撒中了,不然她不会笑得那麽响。二嫂还没捞着笑,会嫂捷足先登,倒笑到她前面去了,这个会嫂,小心把蛋笑掉。二嫂对会嫂说不出什麽。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弟媳不能跟大伯子哥开玩笑,但嫂子可以随便跟弟弟们开玩笑,玩笑开到什麽程度都不算过分。反过来说,当哥的不能跟弟媳们开玩笑,而当弟弟的可以尽情跟嫂子们戏闹。在打麦场里,或是在刚整好的暄腾腾的田地里,常见几个小夥子一哄而上,把一个嫂子捉住了,掀翻了,裤带解开了,往大裤裆里塞进满满的麦糠,或填进足够的沙土。在众人的鼓噪加油声中,有的当弟弟的还敢骑在某个嫂子的肚皮上,作疯狂颠簸状。这里还有一个规矩,不管叔嫂之间闹得如何天翻地覆,不管哪方占了上风,吃亏的人吃了也就吃了,都不许着恼。谁要是忍不住犯了恼,就等於违背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就有可能受到全村人的小瞧和孤立。有这样的规矩在,她可以和民儿瞎闹,会嫂当然也有和民儿瞎闹的权利。正像村里人说的 ,大嫂别说二嫂,三嫂在後面跟着。
二嫂家的自留地里种的是芝麻,丈夫已经锄过了,她再锄一遍也不多。到了地里,她没跟会嫂打招呼,更没答理民儿那小子。民儿一见她过来,就吓得收着屁股,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会嫂跟二嫂说话,问她家的芝麻老二不是锄过了吗,怎麽还锄?二嫂说,锄过就不兴再锄锄了!就说你那块地吧,会哥锄过多少遍了,到晚上不是还得一锄一锄地锄。这话会嫂听得明白,她说,是的,我这块地是得天天锄,你那块地呢?恐怕一个人都锄不过来,得雇一个长工帮着老二锄……
听两个女人明枪暗箭地斗嘴,民儿万不该禁不住笑了一下,他这一笑不当紧,二嫂就抓住了收拾他的机会,就把火力转移到他头上来了。二嫂问民儿笑什麽?笑什麽?把锄板上的shi土用脚蹬了蹬,提着锄到民儿的地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