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荣?”
穆洪目光停在那红枣上,恍恍惚惚想到,这也是红色的。
孟荣话音掺了丝好笑与气恼,合着他背着人私底下忙活了这多天,又特意把人支出去准备了这些,这人竟还不知自己要和谁成亲?
手指不自觉摩挲着那细腻的料子与凸起的暗金色花纹,穆洪那种脚还未落到实地上的不真切感,直到将里衣、外衫、头冠等等全都穿戴整齐时都未消散。
“哦。”
“我收拾,你去洗澡吧。”
穆洪摇摇头,再点点头,哑然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要……?”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穆洪自知理亏地埋下头,默默吃起饭来。他们情况特殊,孟荣自然没有像常人成亲那般摆了喜宴,而是尽可能将晚餐准备得丰盛,他今日做的都是拿手菜,尤其是那鲫鱼汤,汤头醇香浓厚,鱼肉鲜嫩可口,一尝就知道是花费了很长时间烹调熬煮。穆洪一顿饭吃完,一双褐眼盯着孟荣看了好久。
穆洪被催促着将浑身上下都洗了个干净,然后就赤裸着身子,被孟荣塞了一套厚重的红衣。
穆洪在门外犹疑着喊了一声,到此时还没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孟荣看到他时也是一愣,好在先他一步反应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
挎着的干粮袋子,见里面还鼓鼓囊囊的,又不太想这么早就回去,索性和阿黑走走停停,随意猎了些飞鸟河鱼,还按着孟荣以前默给他的药方,在溪流边寻摸了几株药草,待到太阳渐往西边落下时,悠悠踏上归途。
然而他不知道,孟荣这一天,根本就没去私塾。
明明白天时,他还曾认为这人不适合这种颜色,可现下看来,那红色穿在孟荣身上,没有一点张扬与浮躁之感,反倒透出了庄重与严肃。
注意到对面人眼神那一瞬间的凝重,穆洪如梦初醒,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蠢话。
孟荣把碗筷往他跟前挪了挪,道:“婚服。”
房门没有关上,大敞遥开的,堂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正中的小桌上点了一枚红烛,两侧墙壁上挂着他看不太懂的对联,红纸黑字,再往里看,挨着伙房的大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两菜一汤,比平日丰富许多,旁边竟还放了盆盛得满满当当的花生瓜子果盘。
他就要,和孟荣成亲了?
“什么……咳!咳……”
见他一脸茫然,孟荣笑了笑,把他拉到饭桌旁坐下:“快吃,吃完好换衣服。”
他们皆无血亲在世,孟荣的双亲安葬在京城,他离京前不忍再惊动二人,终是没将父母坟墓迁回老村,因而真正对着空无一物的厅堂时,孟荣与穆洪都不免停顿了一会
“成亲。”孟荣平静地替他接上了后半句话。
“换什么衣服?”
“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山脚下青砖灰瓦的小院,难得被涂抹上了其他的色彩。穆洪打老远便瞄见那门前亮澄澄的红灯笼,差点以为自己回错了地方。
站在屋门前,他竟有几分局促,自己究竟该不该进去,孟荣这是在做什么呢?
“穆洪,你想让我和谁?”
他算好了时间,等他到家时,孟荣估摸着也能到家了,两人刚好可以一起做饭。
穆洪张张嘴,蹦出了俩字:“和谁……”
磨磨蹭蹭地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模样,他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往厅堂走去,他还记得孟荣在上次婚宴上提到的,结婚是要先拜堂的。
铜镜隐约映射着自己的模样,穆洪忍不住又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和腰封,还拈了刀片来,仔仔细细刮干净了下颚上的胡茬,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紧张得将袖口的布料都捏皱了。
穆洪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短打劲装,因为路上奔波,确实蒙上了些灰土,可,也未到该换掉的程度。
孟荣被他瞧得竟也有了几分姑娘家才有的扭捏,不由得用手掌遮盖住了他的眼睛,嘴唇轻轻碰了下他脑门。
气息一个不稳,穆洪险些被口中香脆的花生呛到,他捂着嘴咳了好几下,连带着脖子也红了起来。
孟荣将手贴在他背上上下拍动,帮他捋顺了气,声音无奈,又带了抹笑:“这是吓着了?”
“过来。”
看着男人明显哽住的表情,和讨好似的伸到自己膝上的手,孟荣也没了脾气,不由得叹了口气,兀自感叹道:这真是个傻子。
孟荣果然也在那里等着他,一袭红衣,无论是款式还是纹饰,都与他身上的相同。然而穆洪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动视线。
“想什么呢。”
他揉了揉这傻汉子的脑袋,故意板起脸说道:“吃饭吧。”
他牵着马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才将阿黑牵进了马厩,顺带着收拾了处理好的猎物。
“……”
听到他声音,孟荣掀了帘子,端着碗红枣米饭走了出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