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夫人就派人去叫孟翱,孟翱正玩得过瘾,连声推辞,那来人说有要紧事吩咐,他才不情愿地回房了。
一进门来,便见墙上挂着那幅被孟翱泼坏了的画,画上一片乌云,与那一大块茶渍交相辉映,映得孟翱脸上无光。李夫人忙到云介面前道:“哎呀,云介,你还生气么?”
张浚闻言,当下气倒,道:“让她走,让她死!我没有这样的女儿,我不要她,你们也不准去寻!”孟擎道:“哎呀姑父,果然被我言中,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先找到云介再说吧。”张浚仍怒气冲冲,只道:“不,不许去找她,谁也不许去找她,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故技重施,我要看看她自己一个人在外头
当日下午,孟翱正在云凝房中下棋,见李夫人回来,孟擎就暗与她说清了哥哥与云介的事,又道:“母亲,我知道这是好事,但是云介她心气高傲,大哥他又爱顽皮,我怕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先探一探虚实,再做商议。”李夫人大喜过望,道:“劼海,你真是心细如发,真是我的好孩子啊。”
孟翱便与他悄悄说了却才之事,孟擎笑了起来,道:“表妹这个性倒挺有意思,不过你何必这么在意,不过是泼坏了一幅画,想你平日在家里,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都给你糟蹋了。”
接着又道:“其实你们不必对我太关怀的,尤其是舅母,你是长辈,我哪敢让你屈尊来给我赔罪呢?”一行人讨了个没趣,回转屋门,孟擎便叫孟翱死了这条心,你二人此生无缘,何必勉强呢?孟翱却不情愿,苦求母亲为自己说媒。
云介听得心中一阵烦躁,摇头道:“那我是不敢要的,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这么贵重的东西。”
云介笑道:“我早不生气了,舅母看我这幅画,倒还别有一番韵味呢?”孟翱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云介,早上我把你的画泼坏了,是我不对,如今我母子三个都来向你赔罪了。”
孟翱闻言,又急又羞,道:“哎呀,云介,这都是我的错,我愿赔,赔多少都好,只是你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叫我面上怎么过得去啊?”
“不必,我看云介也是一时兴起,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孟擎说着,心里已知道了些什么,就把书拿回来,坐下道:“大哥,你也该读一读书了,读得嫌烦闷了就去和表兄弟们下下棋说说话,不好得很么?”
云介摇摇头,叫人把书案与地面收拾了,道:“我要静一静,表哥你请便吧。”孟翱只得悻悻离开了。
“那,我该如何使她回心转意呢?”孟翱问道。
云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了笑,转过身去把那画摘下来,道:“不,区区一幅画而已,我还要多谢你把它泼坏了呢。”孟擎在旁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云介,我虽然不大懂画,不过我爹爹收了几幅名画,你若想看,也可叫人送来,或者直接送给你也无妨的。”
于是两家人从此只把口风捂得紧紧的,谁知这事还是传到了云介耳朵里,她起初不愿相信,又叫人仔细打听,传话回来,还是一样,她当下如坐枯井,不见天日,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孟翱道:“哎呀,你怎么不明白,敝帚自珍,云介自己画的画,她当然爱如珍宝,看她怒气冲冲,叫我如何处之?”
是夜,孟擎在姑父面前苦苦哀求,说是云介性子刚强,若知晓此事,断然不能接受,张浚知他向来是个懂事的,但思量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便叫他不要忧愁,他提起云介前番出逃之事,道:“我看云介为拒婚事,定是装疯,她若不愿,姑父又何必相强呢?”说犹未了,忽然有人传话,说是云介又不见了。
那孟擎知大哥与云介本非佳偶,不该相强,但又恐自己人微言轻,故而整日忧心忡忡,那一日,他在房中苦坐不住,出得门来,在园内闲逛,瞥见云介坐在秋千上,满面愁容,心道:“难道云介已知配婚之事了?”于是转身离开,咬牙叹道:“嗐!”
那张浚听李夫人说起此事,也是十分喜欢,当下便满口答应,于是两厢约定,找媒人说合了,让孟家母子在此讨个吉日,先办个小宴席,再一同回到河北,大办一场宴席,然后互相行过礼,便算成了。
他母子三人把话挑明,孟翱羞怯起来,道云介怕不肯消气,孟擎道:“大哥,你若真心爱她,这一来,咱们家和他们家本是亲戚,可谓亲上加亲,这二来,看我们家门第,哪里配她不起?要是你再把你那些爱顽皮爱闹的毛病改了,有什么不能的?”孟翱大喜,便携着他母亲和二弟去云介屋里赔罪了。
孟擎像是故意气他似的,自顾自说道:“我看未必。大哥常在园中饮宴,云介她从来不肯赋诗,对子也没出几个,画个画,也总是要先试画好几幅,然后方肯定稿,可知她对这些事向来是谨小慎微,不愿有丝毫差错,她啊,是故意气你呢。”
孟翱回至房中,那孟擎正在读书,孟翱见了此景,一把将孟擎手中书扯过道:“哎呀劼海呀,你真是个书呆子,一天就没个正事。”孟擎不解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