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僧目光越来越虔诚,信念越来越坚定。只有净念,虽然与众僧一道口宣佛号,却神情郁郁,眉头不展。
释特昧普合掌道:“告辞。”
几名内侍应了一声,抬起软舆,其中一半是仇士良的义子义孙,另一半则是鱼弘志的心腹亲信。
奴不敢辞,奴才给圣上谢恩!”
释特昧普郑重其事地在胸前写了个“卐”字符,然后挥臂道:“凡我佛门弟子,且随本法王回大慈恩寺!”
程宗扬拱手作别,让祁远代为送行,又道:“净念大师,还请留步。”
在场的都是十方丛林一系僧众,随着特法王洪亮的声音在庭中回荡,原本震惊不安的僧人们渐渐听了进去,心底的些许疑惑在他不断重复的口号声中烟销云散,越来越相信是这位蕃密法王一手拯救了十方丛林,将陷入邪魔可怕阴谋的唐国佛门在深渊的边缘拯救出来,否则所有人都可能被邪魔迷惑,堕入地狱。
释特昧普傲然抬起下巴,举起双手,微微向下压了压。
“大慈恩寺被邪魔盘踞多年,待本法王扫净妖氛,还请程侯光临敝寺。”释特昧普说着,暗暗给他打了个眼色。
周围尚在懵懂的僧人终于惊醒过来,有些反应机敏的,赶紧双手合什,举过头顶,和那些红袍赤膊的蕃密弟子一样,向释特昧普顶礼膜拜,称颂不已。
窥基成为弃佛者,程宗扬原本佛门公敌的名号也随之洗清,众僧此时方知,他们是被窥基假传的谕旨给骗了。释特昧普和净念亲口证实,沮渠二世大师非但从未称程侯为妖魔,反而称其与佛门有缘,福泽深厚,专门谕示十方丛林诸寺对程侯以礼相待,并且邀请他闲暇时前往大孚灵鹫寺一行。
不少僧人齐声道:“阿弥陀佛!特大师功德无量!”
冬日的阳光洒在院中的砖石上,光线淡若无痕,温度似有还无,恍惚得如同一场梦幻。
还有些如净念等人,虽然没有以蕃密见礼,也跟着动了动嘴唇。无论如何,能够揭穿窥基这个佛门领袖的伪信徒真面目,特大师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李昂面如土色,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程宗扬心下会意,“窥基那邪魔广收门徒,余孽极多,有些弟子还在寺外肆虐,劳烦特大师受累,尽除其妖孽,还十方丛林清白。光荣归于佛祖!”
从窥基堕身血海,到魔影消失,乌云尽散,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却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时移势易。
程宗扬一边稳住丹田的波动,一边从容道:“承大师吉言。”
释特昧普长篇大论地向群僧弘法,大肆宣扬自己拯救佛门的无上功德。
净念合掌施了一礼,默不作声地停下脚步,
窥基与他的亲信弟子或死或逃,大慈恩寺群龙无首,释特昧普急于去接收他的势力,以免夜长梦多。
众僧齐声应诺,“谨遵法旨。”
鱼弘志扬声道:“来人啊!护送皇上前往蓬莱秘阁,严加护卫,以免被乱党惊扰。”
得知真相之后,众僧对这位传说中灵尊转世的程侯仇恨全消,纷纷向其施礼致意,态度恭敬。
鱼弘志低声对仇士良说了几句,仇士良点了点头。
一名红袍赤膊的青龙寺僧人高呼道:“特大师蒙佛祖点化,揭穿窥基名为佛子,实为妖魔的真面目!救我佛门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
仇士良一手扶刀,硬梆梆在地上磕了五记响头,声如铜鼓,将桐油浸过的金砖生生磕碎,额上皮破肉绽,血肉模糊。
一番弘法,稳住众僧之后,释特昧普合掌说道:“程檀越,窥基背弃佛祖,实为我佛门之耻,十方丛林的千古罪人!幸得佛祖庇佑,程侯安渡此劫,来日必有福报。”
如是者再三,呼声越来越狂热。
“光荣归于佛祖!”
欢呼声应手而停,没有半点违逆。
释特昧普宝相庄严地说道:“本法王于日前入定时,受佛祖指引,察觉有邪魔身披袈裟,混迹于佛门之中,冒充佛子。本法王惊骇无比,与大孚灵鹫寺沮渠二世大师的特使,净念大师商议多时,最后本法王立下宏愿,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卫护佛祖的荣耀与尊严……”
他抬起头,带着满脸的鲜血紧盯着李昂的眼睛,狞然说道:“传圣上口谕:凡所乱党!无论尊卑贵贱,官职高低!尽数逮入神策军!着命有司严刑审讯!追其党羽!敢隐瞒者,杀无赦!”
从这一刻起,曾经代替先皇出家的佛门高僧,十方丛林的唐国领袖,名动天下的三车法师,备受唐国皇室礼遇的窥基大师,在千余名僧人的注视之下,弃佛背誓,成为一名背叛佛门的弃佛者,彻底身败名裂的同时,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佛祖在上!我,释特昧普,金身法王,左街功德使,佛门拯救者,愿一切荣耀归于佛祖!”
李昂心丧若死,他疯狂地咬着手指,脑中满是仇士良血泪交流,犹如噬人的凶恶眼神。
郄志荣等人咬着牙尖声道:“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