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世民在太极殿中,想念盈盈的心思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了起来。本想传盈盈入殿陪伴,但想盈盈这么多日不见自己,竟也不来主动求见,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便将主动传召的意思按下不提。
于是他在殿中自己待了一会,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他暗自感慨自己竟然在和盈盈赌气,使小性子看谁先来看谁。
李菁一旁眼见世民如此,便说,“臣去传贤妃来”。恰好这时宫人来报贤妃求见。
世民有些责问之意,“朕回宫几日了,你才来见太极宫见朕。”
“臣妾日日思念陛下,只是听闻陛下回宫后,就立即忙于政务。臣妾不敢轻易打扰”。
盈盈眼中透出些幽怨的眼神,世民看了倒觉得好笑,“好了,朕若再追问,你便只跟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陛下……”盈盈笑道。
“过来罢”。盈盈依言来到桌案前面。世民又示意盈盈坐下,盈盈顺从的陪坐一旁。
“此去……”“陛下……”世民和盈盈同时开口,两人很温存的看着对方,又都停下来。
“陛下先说”
“你先说,朕想听听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朕。”
盈盈看着他那有点衰老,又有很真诚,甚至今日竟然散发出一点可爱的脸,说道,“陛下,臣妾想说,陛下在宫中的时候,臣妾只是普通嫔妃,和他人一样,又期待又寂寞。本以为陛下不在宫中,臣妾也可得闲休息。但臣妾却无一日心安,时时刻刻思念陛下,倒是比之前更加期待,也更加寂寞了。”
世民听到盈盈这番表白,心里很是满意。“朕回到庆善宫,也很想念你。庆善宫本是朕怀念故地故人的去处,满目新人倒违了朕巡幸庆善宫的初衷了”。
“新人们也要能体谅陛下的心思,能理解陛下一路走来的艰辛,才能更好的陪伴陛下呢。”
“不是如你一般,跟朕一起一路走来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臣妾有幸,能一直侍奉陛下身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此生再无遗憾了。”
“朕传旨吕才,用你当年的乐谱和舞图重新排演《九功舞》。”
“真的?”盈盈听到此处有些惊喜。
“是的,朕在庆善宫再看《九功舞》,方才知道你当日谱写的《念兹》一章,是《九功舞》的灵魂所在。令朕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令他人看到了年轻的朕。当然朕也看到了你心中的朕。”
“陛下……您真的这样觉得?”
“自然是,这便是这次巡幸,朕提早回宫的原因了”
盈盈听闻后,带着无限惊讶起身。“陛下竟是如此这般的知音,臣妾万万没有想到。听陛下如此说,臣妾好感动。”世民抱住她,那种彼此温存的拥抱很久没有过。
“朕还要看些奏折,你来伺候笔墨吧”
“是”。这种温存持续的并不长。世民很快回到御案之前,盈盈她站在一旁为世民磨墨,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也一直变快。原来那种打动心扉的感觉仍然如此美好。
她偷窥着这位陪伴二十多年的君王,笃定和坚毅,甚至有些不注意的衰老。再多嫌隙此时也烟消云散。这是她和世民最早同在一处的样子,如果这能永远定格的话,也是完美的。想到这里,盈盈痴醉了。
她正想入非非,世民突然对一则上书眉头紧锁。他似和盈盈交谈,又似自言自语道,“魏征竟然说朕如今治国大业,与贞观初年相比,不能善始善终的地方共有十条,能有这么多吗?那一日朕在殿前提到百姓若无事做则产生骄逸之心,役使他们不断劳作则容易管束。魏征就上书批评朕轻易动用民力。还说自古以来没有因百姓生活安逸而致国家败亡,却因民众劳苦而实现天下安定的。盈盈,你说,朕继位以来以为一直克勤克俭。难道要让朕不修筑一处宫宇,不使用一点民力,又不巡游天下任何一处吗?”。
盈盈看世民眼下有些不满,便柔婉地说道,“臣妾看来,陛下只是偶尔建筑宫宇楼台,从不奢华。这么多年下来一直休养生息,不劳民力,恐怕是最为勤俭、克制的帝王了。臣妾听闻陛下也很喜欢魏公一句话‘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魏公也只是希望陛下能再节约民力,才能持久的赢得人心,获得万世拥戴。”
世民频频点头,对魏征赞扬起来,“如今盛世,虽然朕屡次下旨,褒奖直谏,但许多官员还是对朕曲意逢迎,不能谏阻朕的过失。这样犀利的话也只有魏征会对朕说。来,你帮朕将此奏疏挂在屏风上,早晚观看,时刻提醒着朕。”
“是”,盈盈于是动手将奏疏展开。拿着一头,便问世民道,“陛下来帮一把?”
世民依言起身,拿着另一头,上下调整了半天,方才挂的均匀平整,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幕,倒是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世民那一晚很是愉悦,一直到深夜。
“朕今日已经传了徐充容侍寝,你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盈盈正欲告退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