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俗人。
我只想好好呵护你,湘儿,你懂吗?
神弈其实远远低估了风湘陵察言观色的能力,虽然在他面前,风湘陵总以最天然的性子相待,不想对他耍心机,但现下,看见神弈这般忽而窘迫忽而懊恼的样子,饶是他从不懂那些风月场上的事,也能猜得一二了。
“神弈,我不怕,即使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伤到我,我也不怕,只因是你……”风湘陵倾身吻了吻他,眸中柔情似水,“是你,我愿以全心信赖。”
神弈完全惊住了。
对面的人儿轻抬手,缓缓解开腰间丝带,叮叮咚咚,坠玉轻击之声在夜中低吟,那堇色的长袍顺着纤细的肩膀滑落,雪白里衣在莹莹月下散发光泽,如天鹅般优美的颈项掩在墨玉长发之间,隐隐约约的芬芳与梅花香味缱绻融合,这是种让人窒息的诱惑。
“湘儿……”艰难地别过眼,神弈强定心神,欲要替他拉起外袍,却被一只温柔的手覆住,握紧,制止其继续向上的动作。风湘陵摇了摇头,将神弈的手引向自己瘦削的肩膀,透过薄薄的绸缎,感受那微凉的温度。
抬眼,神弈重又望进那一双沉静的紫眸,里面百转千回的情意,宛若层层绽放的睡莲花心,直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方才得见其最真实最美丽的内质。
如风湘陵一般,他们都是善于掩饰的人,直到此刻,方才连最后一丝隐藏的情感,也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对方。
“什么时候?湘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反握住他的手,神弈眸中汹涌的深情如破堤之水,层层叠叠都撞进风湘陵心口,阵阵甜蜜的疼痛让他愈发义无反顾。
“两年前,自你开始频繁出入千雪楼……我便发现……自己再没办法平静以待。”
“雪儿只是……”
“我知道,神弈,我现在全都明白了,你与她们……”
未尽的话语被淹没在唇舌的旖旎间。再不用多说,他与他,全都懂。
神弈从没有哪一刻这样感谢上苍,感谢他赐给自己如此玲珑善良的人,如此解语妙心,自己的恋人。
真的吗?这样的人,真能为自己所拥有?
“湘儿,不悔?”
“不悔。”
“即使为天地不容,世道不齿,亦不悔?”
“永远不悔。”
白梅哗啦啦绽放,有花儿嬉闹的声音、憨笑的声音,挟着雪色衣衫轻轻擦过的声音,在那一刻都竞相颤抖起来。
地面柔软的梅瓣抚过□的小腿,白瓷般魅惑人心。莹润月光倾泻,林间的虫鸟静默,溪水流淌的声音很轻浅,溅落在一片衣角上,像未擦干的泪。
“湘儿,你笑起来,很美……”
“……”
树梢的白梅瑟缩着抖动夜雪。
风湘陵的眼睛闪烁某种光芒,像暗夜的繁星,点滴都是快乐。散开的黑发铺满一地,花的香气如穿针引线,从那些丝丝缕缕的深紫中,渗透着围上来,他环抱他颈项的手在颤抖。
破碎了的月光,用香气仓皇竖起的屏帐,将二人亲昵缠绵的身影笼在其中,满怀氤氲。
“湘儿,让我看着你的笑,一辈子,可好?”
“好……一辈子,台……我只属于你……”
有时候,承诺也可以来得很轻易,海誓山盟,经年深恋,谁又能想到,一转眼便是别离?
终不过……错身相许,人间一叹。
情痴自有,也成伤!
勾栏院,章台阁。
驰道杨花满御沟,胭脂漫绾上青楼。金章紫绶千余骑,王侯公孙皆醉求。
红妆曼舞,莺歌娇俏,这个总会在夜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地方,外表看来便是如此光鲜秾丽,遍地生香。迎来送往的妓子,淡妆浓抹,清新冶艳,总能各得其所,投的也不过是个看官的喜好。
无需明说,来此地的人,不过都是要去寻那些个俗世乐趣。只是,却往往不知,这大俗之处,时常便是隐那大雅之所在。
花月阁。
窗外风和日丽、杨柳青葱欲滴,高阁对着恰是远山,绵延无尽的春光正好。
窗内美人如玉、对镜梳妆,或盈盈婉笑,或浅颦轻蹙,亦是最在一日佳景时,别有无限赏心事。
十四五岁、着一身杏色襦裙的少女从珠宝匣中挑出支素净的红玛瑙珠钗,斜斜插在身前坐着的女子云鬓,配着她一身水红色轻纱软裙,妩媚婉约中显出清雅简洁,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少女微俯下身,满意地左瞧右看,喜得合不拢嘴:“花姐姐,你近日真是越发漂亮了!老实说——是不是找到那‘情郎’啦?”
“月儿就会贫嘴,”女子看着挤在镜中那一张娇俏可人的粉圆脸蛋,笑盈盈道,“哪有什么‘情郎’。”
“哼,花姐姐,可别不承认!不然你怎么总对公子不冷不热?我们几个里面,就属你表现得最是兴趣缺缺!”少女微撅着嘴,一脸不敢苟同,“还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