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的性子,已让她不能容许自己脆弱。更尤其,她的脆弱对他毫无用处。
可这一回,却是真的,很想逃避,无法再看——
那原本俊美飘逸的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竟成了如斯模样,竟连那眼中密布的血丝,颊侧惨然的苍白,都无法掩饰那已然透入骨髓的绝望。
这样的人,明明还活着,却好似,已经死去一般。
紧紧揪住胸口衣料,风影仿佛能感受到,那已让眼前人失去知觉的心疼,“主子……”
艰难唤出声,她好想求他,求他振作,可她知道,这根本毫无帮助。她能为他做的,也惟有那一件事而已。
“属下会继续跟着风湘陵公子。”
听她这么说,白衣男子也只是摇摇头,柔声道:“风儿,若一定要报恩,你所做的也已经足够。当初我之所以救下你,本就是为了,能让你过上寻常人的日子。毕竟这江湖险恶,不适合你。”
“不!”拾起地上双轮,风影坚定道:“属下替主子做事,本就不为报恩,而是心甘情愿,主子若要属下离开,属下宁愿一死。”
说罢刃光一闪,轮沿划上颈脉,却听铿然一声,双轮脱手,旋转着擦过梅林边缘的梅枝,切入不远处一棵古树,落木潇潇。
男子收了手上劲道,摇摇头:“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无法拦你,但是风儿……你该知道,我为何总不用‘影’字唤你……影幻旧尘风自在……你们四个,总有一日,该有自己的人生。”
女子垂眸,忽而心中微涩。
影幻旧尘……风自在——是希望她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做风一般自由自在的人……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早已习惯他的温柔,总是用那样充满暖意而平等的关切,提醒着,他不会是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未来。
是呵!早已习惯……
若非早已习惯他对她们从不吝啬的怜惜,恐怕这句话又会让自己陷入妄想之中吧!只是,现在不会了,在见过那个人之后,便再也不会了。
这世上,能配得上他的,也只有那个人。
可是为何呢?
为何看起来如此深爱,如此放不下,却总不肯去见一面,总要一个人吞咽苦痛?
她不明白,也无法去问,因为没有立场亦没有资格。
抬起头,对面男子已背过身,仍旧对着丛丛枯梅站定,手指轻抚过那条刚刚被轮刃擦过的梅枝,专注而细腻的动作竟仿似在抚触心中挚爱。
可是,他都忘了,为阻止那擦伤,自己手背已然添了两道深深血痕,从月下看去,森然的白骨都隐约可见。
疼么?
心疼至斯,身疼奈何?
不忍再看,风影低垂了眼,知道自己再站下去也是无益,便身形一闪,重又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半晌,那始终静然而立的白衣男子终于逸出一丝轻叹,身影在风中瑟瑟,七分苍凉,三分绝望。
“不会辜负我送的这份大礼么?”
“湘儿,你竟已恨我至斯?也罢!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能怪你……”
“若非我始终放不下这所谓‘正道’的身份,若非我贪心地……想在不失去什么的情况下,同时拥有你,若非我的疏忽大意……当年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湘儿,若是我如今死了,你心头的怨恨是不是就会少一分?你是不是就能,不那么难过?”
“如今的我,是否还有这个资格,奢求你的原谅?”
“真是可悲呢!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被你恨着,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感觉……可是,你一定不愿如此便宜我吧!一走了之,终究太轻松,太不负责任。”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决不让当年风过耳之事重演!然后,神弈的生死,便完全交由你处置!”
“只是……无论你是否还信我,有一句话,但愿到那时,还能来得及对你说……”
苦笑着摇摇头,神弈忽而想起跟风湘陵共度的,那些美好的日子。
那时的他,还是他的湘儿,对他全心信赖,对他毫无保留。
那时的他,将真心放入自己手中的那一刻,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那一刻,仿佛世间万物都已失却光华。
那时的他,是那样一个玲珑剔透冰清玉洁的人儿。
……是自己,毁了那样的他!
暗处一角树后,随风飘起的白绸裙,轻纱曼舞。冰冷而精致的容颜被嫉恨扭曲,十指刻入树皮,指尖尽折,残蔻殷血。
台哥,那个人伤你至斯,你竟还能如此袒护?我……绝不允许,他得到你的心,却不去珍惜!
绝不允许!
外章之一 堪薄红颜惜水仙 之 心语
或许是因为自小便住在翠华深渊,一步都没离开过的原因,冷孀柔从来都不曾想到——
这世上,还能有一处地方,如此美丽。
饶是她曾遍读诗书,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外面的世界;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