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众人浩浩荡荡到了圆明园。
韶景轩中,皇帝刚刚见过一拨大臣。
正好傅恒交代了紫禁城里的关防,今日起到圆明园中当差。
皇帝一向把他当弟弟,自与其他朝臣不同,换了常服便带在身边,两人到书房外透透气。
才说几句话,吴总管来禀告,说皇后派人送来点心。
皇后很少做这种明摆着邀宠的事,反让皇帝很新鲜。
见是妙芙捧着食盒来,皇帝不经意地笑了,这笑意被傅恒看在眼里。
自己看到妙芙一定会笑,因为满心都是倾慕,可皇帝此刻为了什么而笑?
妙芙走近后,傅恒不得不退开几步远,而妙芙仿佛都没意识到他就在一旁。
她捧着食盒呈送给皇帝,说着:皇上,这是海贵人亲手做的糕点,皇后娘娘请您尝一尝。
吴总管见皇帝似乎不大高兴,便上前从妙芙手中取过食盒。
她的脸蛋完完全全露在人前,吴总管都禁不住说:姑娘,万岁爷跟前当差,你虎着脸做什么?
妙芙一惊,她自己可完全没意识到,摸了一把双颊,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忙叩首跪安,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不远处傅恒见气氛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不信妙芙会惹怒皇帝,他既生怕妙芙吃亏,又担心自己多事更害了他,在野外扎营深夜里防狼时都没这么紧张,皇帝居高临下,地上缩成一团的妙芙看起来那么柔弱。
你是有话想说吗?弘历心里不畅快,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曾经有过什么突然不见了一般,星眸含了几分怒意落在妙芙身上,娘娘喜欢你的率直,几时也扭捏起来,你不是很大胆,很敢说?
妙芙没抬起头,边上吴总管补了一句:妙芙,万岁爷在问你话。
你让她自己想。弘历没好气地打断了吴总管,走上前挑开食盒,里头攒了一碟糌粑、烙饼子、油果子、和馅饼,都是草原上常吃的物件。
弘历小时候在畅春园曾跟着皇祖母吃过,后来宫里做这些吃食的人越来越少,这几年几乎见不着了。
不论是安颐有心,还是海贵人有意,回想童年的时光,弘历心头又暖又酸楚。
妙芙见皇帝看到食物眼神微微柔和下来,记得娘娘方才说这些是皇帝的童年,果然没有人比娘娘更了解皇上。
这一刻映在天子脸上的神情,让人觉得很安宁。
看着这样的皇帝,妙芙才突然有了开口的欲望,竟是如那天在养心殿时一样,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把心里最想说的话倒了出来:
皇上,海贵人很可怜,那天奴婢看到嘉嫔娘娘让小太监按着她,还要用簪子戳瞎白梨的眼睛,要不是奴婢奉命去传话,白梨姑姑可能就瞎了。
吴总管在边上耸眉,怪不得皇帝说,这丫头很敢说。她一个中宫里的宫女,管什么别人的闲事,旁人都巴不得高高挂起,她一个小宫女Cao这么多心?
弘历捏了一块糌粑在手里,吴总管捧着食盒一脸堆笑地表示无奈,皇帝吃了一口,海贵人的手艺的确很不错,但很快就撂下了。
也不回应妙芙的话,只吩咐吴总管:你领她回去,该对皇后说什么,要不要朕也教你一遍?
吴总管何等得明白人,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皇上,奴才明白。
妙芙见皇帝不回应她,她也不能上赶着要皇帝有所表示呀,她可就是想不明白,那天看到狼狈不堪的海贵人,皇帝远远地站着都不肯露面,可转过身就对嘉嫔有笑脸,可明明是嘉嫔恶毒。
皇上又怎么会喜欢恶毒的女人?
姑娘,随我走。吴总管让小徒弟来捧着食盒,抖着拂尘上前来。
脸上看似是笑容,可妙芙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直打颤。
傅恒看着妙芙被吴总管带走,她低垂着脑袋跟在后头,这一来一回也没正眼看到自己就在边上。
他也是久在帝王身边的人,方才这气氛,实在觉得妙芙回去没好果子吃,可他一个御前侍卫插手管内宫的事,那才真正把妙芙往死路上推。
傅恒。可皇帝心情并不坏,让他上前,把海贵人做的点心也赏给他尝一尝,说道,过几年放你到草原上走一走,那里做这些东西才更地道。
傅恒谢恩,而皇帝又道:你姐姐很担心你的婚事,如今富察家完全要你们这一代人来支撑,没有贤内助不成。
皇上,臣心浮气躁,只怕还不到成家的时候。
傅恒一脸紧张,言语也毫无说服力。
他不过是随便扯出个理由,想他如今年纪、如此家世,在别人家里早就有妻妾儿女,他却还一味推辞。
弘历笑道:你姐姐着急的,就是你这气性,也罢也罢,朕还想这两年好生栽培你,那你就用心学本事,儿女情长过两年再说。皇后那里,朕来解释。
傅恒心里说不出是安定还是不安。
虽然屈膝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