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差不多一指的时候, 杨妮儿被助产士推进产房,陈拓在外面等候,总觉得一分一秒都分外难捱。
“我找了家外企,还做秘书,工资很高,两千多的样子,树挪死,人挪活,你说是不是?”
郑红萍立时尴尬到没话可以讲,她从“拓展实业”出来,以为凭自己的资历工作一定会很好找,可兜兜转转,没有一份工作适合自己,毕竟年纪大了,新生事务就是那个电脑也不太会用,去了个公司面试,人家让她用word打个通知,她哆哆嗦嗦打了十几分钟,也没憋出一百字来。
“红萍,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她哭着问医生,为什么要拔掉她的无痛针,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冷冰冰地回了她一句, “不痛怎么生孩子?”
杨妮儿不疑有他,也替郑红萍开心,又再寒暄了几句,大家便各自散去。
总算八点二十四分的时候,医生出来宣布,“杨妮儿顺利生产,男婴,单活胎,六斤九两。”
因为产程过长,医生担心杨妮儿会面临大出血,她被留在产房观察,小小的男婴放在她的身边,孩子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懵懂的双眼,既不哭,也不闹,小嘴巴撅得高高的。
自然是不被录用,她便赋闲在家,她自己老公早已下岗多时,家里的日子眼见着捉襟见肘,可当初从“拓展实业”出来的时候摆了跋扈的姿态,现在回去求人,自己也拉不下脸面来。
他
第80章 爱与恨的较量(七)……
郑红萍的这些心思,郑红萍离职之后,她还有点怪想她的,自从怀孕之后,她不仅敏感,还多愁善感,总是疑神疑鬼的,陈拓拿她没办法,只能天天日日的陪着她,去哪儿都带着她在身边。
郑红萍走几步总要忍不住回头瞧陈拓和杨妮儿几眼,两个人十指相扣,不用说话便能看出其中的柔情蜜意,郑红萍眼睛不瞎,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当她老公问她她们是谁时,她冷哼一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她躺在自己的产床上同小男孩对看,只觉得这辈子什么遗憾都弥补了,她伸出一只手,细弱的手臂颤颤悠悠,似乎怕惊扰了孩子似的,只在孩子的身上轻轻一触便离开,她已经给他取好了小名,就叫做“宝儿”。
如今杨妮儿这么发问,她更加不好意思,从前怎么在办公室里抖着腿吹嘘家境,现时就有百倍千倍的羞愧,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了,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想里,幻想着自己有着富裕的老公,疼爱自己,让自己衣食无忧。
陈拓在家属等候区等到心急如焚,眼看着杨妮儿一大早就被推进去,可眼下医院外头漆黑一片,他一天没吃饭,却丝毫感觉不到饿,身边其他一同等候的家属,一个个等来了结果,只有他,愈等愈是焦急。
杨妮儿已经被推进产房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是头一天的早晨六点多见红,一直经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不规则阵痛, 宫缩这才慢慢规律起来。
女儿嘛,也是好的,有了儿子吧又觉得女儿贴心,陈家没生养过女儿,他想象不出来穿着花裙子扎着小辫子的娇气包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又不想让杨妮儿再受一次苦,真正是左右为难,自己想着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儿子才降生不过几分钟,心里就盘算着未来的事情了。
那一天,西宁城里处处燃放烟花,硕大的五颜六色的彩色烟柱, 腾空而起, 绽放在东西南北城的每个角落里。
陈拓和杨妮儿的孩子, 出生在澳门回归的那一天。
是啊, 不痛怎么生孩子,那一刻,杨妮儿才知道, 原来生产是这样的,每一次宫缩带来的巨大疼痛,都让她产生一种奇怪的力气,整个人和腹部都往下去挣脱,靠着疼痛带来的巨大恐惧感,终于在两个小时的产程后,杨妮儿顺利诞下一名男婴,六斤九两重。
这种魔怔一样的幻想一旦陷入进去,便没办法摆脱出来,所以郑红萍穿着一身廉价衣服,拿到一大袋超市限时特价的商品,对着杨妮儿兀自不服输。
全然没发现自己披头散发,沿着走了千百次的路踉跄前行,看不清来路,也不知归途。
不由得又想起当初周习凤生产时的状况,周习凤死活让杨宝莲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陪她生产。
杨妮儿是真的痛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里头哭爹爹叫奶奶地嘶喊, 后来实在挨不住,打了无痛针,这才好受许多, 可惜后来开到六指, 无痛针被医生拔掉,杨妮儿又嚎哭起来,那一刻她实在太过无助,痛到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扭曲。
好在不平很快被喜悦冲散,陈拓确实打心眼里想要个儿子。
小男孩在羊水了泡了四十周,浑身的皮都皱在一块儿,手和脚都泛着白色,都说月子里的孩子比驴还丑,杨妮儿却怎么看他怎么可爱。
陈拓被气笑了,虽然知道医生每天报这个给家属已经报麻木了,可依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怎么能用“单活胎”这样的字眼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