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在一个饭局上,只觉得女人真是麻烦,生个孩子而已,男人又不能替代,他在那里和不在那里又能改变什么呢?
更何况,周习凤早早就找中医把了脉,知道是个儿子,陈拓更加不愿意去了,因为如果他会去,那么一定是因为好奇性别。
往事一幕幕,像快闪的镜头一样在眼前划过,陈拓失笑,再看看自己眼下失措的样子,原来到底还是因为没有爱,没有感情。
因为有爱,所以她是他的另一半,她是他缺失的半边圆,她生下拥有他们共同血缘的孩子,他光是用想象的,就能感动得掉下眼泪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分分秒秒都是难挨,好不容易挨到十点半,杨妮儿和孩子,终于被推出产房,到底是初产,两天一夜的艰难产程,耗光了杨妮儿全部的精气神,她闭着眼躺在推车上,脸色白得像日光灯似得,不过才十几个小时不见,陈拓觉得自己老婆好像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脸颊凹陷,把他心疼坏了,儿子都顾不上看一眼,趴在杨妮儿的推车边,想问问情况又怕吵到她,可确实又担心,生怕她观察的那两个小时里确实有失过血。
杨妮儿看着自己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也是感动,只是她生产中撕裂了产道,医生刚给她缝完针,她全身疼痛,骨头像是重新组合过一遍,这一块和那一块,总觉得还没有磨合好,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来。
她拉住陈拓的手,眼中落下泪来,“从前只觉得我父母可恨,生而不养,今天自己经历了一遍,什么不能原谅的都原谅了,只是可惜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生育之恩,真是无以为报。”
陈拓替她擦去眼泪,有些生气,“现下就算是在月子里,怎么能掉眼泪呢?”
杨妮儿嘟嘴,眼瞧着又要生气,“你倒是有经验。”
陈拓为难地笑,“真是拿你没办法,怀个孩子,真是连带着性格都变了,眼下是最开心的时刻,你又吃得是哪门子的飞醋?”
杨妮儿扭头,“你想后悔还来得及。”
陈拓抬头,看了看推车两头憋笑的护士,虽然不好意思,可老婆是自己的,当然还得自己哄,他重新低下头,伏在杨妮儿耳边,诚心诚意道:“老婆我爱你。”
……………………
这边陈拓低调重归商界,澳门回归前夜喜得贵子,那边却在同一天里,陈建词在“高鹏集团”的办公室里被破门而入的纪检委合并检察官强行带走。
陈建词要求他们出示证件,不过是拖延时间,可惜蒋建志已经入土多时,没人再可以护他。
他被带进拘留所,负责拿他口供的检察官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还特意提了一嘴,说是这间审查室寻常人坐不得,上一回坐在这里的还是你亲大哥,陈建民。
陈建词眼神空洞,并不被他的战术所左右,审讯者和被审讯者之间就是一场博弈,一场精神和□□的博弈。
那名检察官看下马威不起作用,便又讪笑着将他一军,“不过我听说啊,亲大哥也不能算是最亲,一奶同胞真正只得了这字面意思。”
陈建词到底才三十四岁,之前从未被陈高鹏列入接班人的考量,即便是陈拓,也被陈高鹏常年拿来当作陈建民的假想敌,练习彼此的心机和手段,只有陈建词,因着年纪小,几乎好似被放养在外头的天启帝朱由校,野蛮生长,没人管得着。
陈建词听了这话,果然便怒了,他自从知道了他和蒋建志之间的真相,便将这视为自己的莫大忌讳,他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谁知道今天一个陌生的检察官竟然也仿佛知道全部内情似的对自己直言不讳,陈建词内心震荡,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审讯桌的两端,犹如战场,大家排兵布阵,只是陈建词作为堂堂陈家三少爷,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检察官自己也颇有些诧异。
陈建词几乎拍桌而起,问他哪里听来得坊间胡诌,检察官笑笑,一脸的云淡风轻,“三少爷莫急,我说得是陈拓陈二少爷。”
陈建词被噎住,竟然还细细回想了一番方才的话,明明说得是“一奶同胞”这四个字,怎么转脸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脾气是无论如何再发作不起来了,陈建词颓然坐下,心里却明明白白地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讨不了好去了。
审讯一直持续到后半夜,陈建词终于搞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弄进这里,原来陈建民在狱中知道了外面的事情,竟然反咬集团公司账务有问题,说得言之凿凿,又恰逢九九年反。腐行动,所以检查组脱离地方办案机构,直接将陈建词逮进了拘留所。
陈建词刚刚接手“高鹏集团”,公司到底有没有问题,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他作为最大股东及法人,将他逮进来是规定流程,检察官告知他将要被扣留四十八小时,并向他出示了搜查令:明天开始,“高鹏集团”将要停止营业,配合检查组的全面检查。
陈建词颓然,两个肩膀都耸下去,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颇有些被赶鸭子上架的困惑,检察官开门离开,陪伴他的是满室孤寂,一盏布满灰尘的白炽灯,在头上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