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云没表现出多么的惊讶和欢喜,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在邀我之前就确信我会答应,这让我生出一丝白菊花茶一样的落寞,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宽慰和舒心。
我给刘开允打了个电话,他是我高中同学,父母经营一家租车公司,我找他借辆车开,承诺最后开到成都还回去。
“租车费可以免,但是油费你得自己出啊,”刘开允瓮声瓮气地说,“看在我这次没出来陪你的份上,让你占一次便宜。”
“刘老二,学乖了啊?”我调侃一句,“开到成都还给你,车是云南车牌,那我就管不了了。”
高中兄弟加上我四个,刘开允排老二,我们私下里都叫他刘老二。我排老大,但没人叫我老大,说和黑帮一样,偶尔喝高了,三个人学着还珠格格叫我小桌子,免不了挨我一顿揍。
这次放我鸽子的就这三位爷,开始我还气得牙痒痒,现在我恨不得把他们供起来。
少了三个祖宗,多了个郑青云,我稳赚不赔。
和刘开允闲聊几句,我和郑青云把行程定了下来。一路上都有公路,我们都带着驾驶证,可以轮流换着开车,明天一早出发,后天傍晚就能到郑青云的家乡蔚溪镇山棠村。
我问:“山棠村,这个名字有来历吗?”
郑青云说:“没有官方的解释,但我姐姐和我说过一次,她说我们村子有山有水有海棠,镇的名字带了水,所以村的名字就带着山和海棠。”
他说起他姐姐时,眼里的怀念从来藏不住。
第二天我们起得早,吃了早饭便上路了。
郑青云开车很快,一脚油门踩下去,脱缰的野马一般在高速公路上奔驰,道路两侧的树鬼影似的冲向我们,又默不作声地被我们甩在身后。
“你悠着点,”窗户开了一条缝,挤进来的风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别超120了。”
郑青云看着前方高声说:“不会,我盯着的,一直是118!”
我瘫在副驾驶,盯着后视镜里我和郑青云的脸哭笑不得。平时说话做事温温柔柔的,开起车来浑身狂野劲儿,真有他的。
我把窗户关严,打开空调和音响,连着手机蓝牙放歌,挑了首特别应景的。
“开着我的皮卡,越过山丘,走过下雨天,
想和你落日黄昏,从不会走远。
飞驰在18号公路,阳光铺满你的肌肤,
就让我,带你穿越四季,你是礼物……”
我听得发神,郑青云附和着歌词感叹道:“我也想开皮卡啊,小轿车施展不开!”
我说:“你喜欢开大车?”
音乐到了高chao,郑青云声音拔高一度:“喜欢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开着拖拉机环游世界!”
阳光漫开,落在他的鼻梁上,郑青云半眯着眼,说:“哥,把你墨镜借我戴一下。”
我一边翻包,一边调侃:“开拖拉机就没这烦恼,速度慢,不会花眼睛。”
郑青云架着我的墨镜,整个人都凌厉起来,但他的笑声还是单纯的,像一朵长在路边的小白花。
上午一路通畅,我们在服务区吃了午餐,下午轮到我开车,前方却出了交通事故,堵成一条长龙,水泄不通。
我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前面的车屁股发愣,回想这十几天,就像在放电影一样。放到了梁家言打电话来的那个晚上时,我想起我站在院中胡思乱想,从黑夜熬到白昼。又想起郑青云在知道我喜欢男人后,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解和惊讶,他甚至没有想问问,没有趁机八卦我的往事。
那他呢?他有没有失败的感情经历,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一直保持平静,是因为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与他无关,还是因为他可以接受同性的爱?
这几天我总是怯怯的,试探一下又缩回手,躲在“旅伴”的舒适区里止步不前。
我心一横,决定曲线救国,宛转地和他聊聊,第一步就是打开手机换了一首歌。
“最近一直很好心情,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现在这一种心情,我想要唱给你听。
看着窗外的小星星,心里想着我的秘密,
算不算爱我不太确定,我只知道我在想你……”
我装作云淡风轻地笑一声:“现在网易云推荐真是越来越不智能了,我平时哪里会听这种恋爱中甜甜蜜蜜的歌,恨不得越剜心越好。”
郑青云摇开窗点了支烟:“所以手机都知道要让你天天开心一些,别总听伤感粤语歌,节奏欢快的歌曲也有很多好听的。”
我说:“这种歌在恋爱的时候听才有意思,我现在孤零零一条好汉,自然不怎么会听。”
我瞥他一眼,悬着一颗心,话音还不能颤抖,问:“你呢,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很爱听这个类型的情歌?”
郑青云愣了片刻,笑起来:“我也想啊,可惜我是个母胎单身,老天不垂怜我,没恋爱可谈,我总不能觍着脸天天听情歌受刺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