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伸手指了指外面:“二月湖外的五万南夷大军便是证据!”
渝州城卫军总共才一万人,平时就是守守边界协助衙门办案,练军虽未懈怠过,可到底缺乏实战经验。而来之前季宵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那一百鬼蜮士兵,为怕皇帝出现闪失,将人都布置在二月湖周围,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旦出现刺客就立即行动,可方才那刺客被赵宸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他们压根没来得及出动。偏偏湖畔又炸成了一片,城卫军被炸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能召回多少人。
“什么?外面竟是南夷大军?”这消息如惊雷一般在群臣头顶上轰开,文景帝形象也不要了,忙冲到栏杆上伸长脖子看着外面,果然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在逼近。
文景帝一步没踩实,踉跄了一下,赵宸匆忙过去扶,文景帝才不至于在群臣面前摔个狗啃泥,喃喃自语道:“朕何时亏待过他?朕也没几年光景了,他竟然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不,他当储君亦有十几年了,或许真的等不了了……”
他说:“阿朗啊,你们这个计划可不太聪明。我知道季大人在宫里有眼线,
“不不,怎么可能……”
慈悲软弱如文景帝,也被这荒唐的背叛激出了一身血气,拂袖道:“朕可真养了一条肥硕的白眼狼啊!究竟是谁给了他梁家这么大的胆子,真当我大澧无人可兵了吗?”
江南一众官员多与季宵交好,可这种气氛之下也无法为他解释什么。原来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十几年,甚至于以成千上万的人命为代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建立的信任,竟薄如纸,一击就碎。
墙头草一样的江南总督胡尧见形势不对,忙从亲梁的人堆中脱身出来,走到皇帝跟前煽风点火道:“陛下,臣以为梁家世代英良,本不会有不臣之心,即便这次镇南军和南夷人串通一气演了一出平定南祸的戏,也无法真正地掌权,梁帅睿智通透,定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作出这等事,怕是受人蒙蔽啊!”
而赵宸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季宵,指着他那城卫军逃出困境,季宵已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六公主,为了暗中保护陛下的安全,我城卫军布设在湖畔的人群中,可方才的爆炸……”
“季大人,”赵宸没等他解释完,提高嗓音叫了一声,凉凉地说道,“你的城卫军难道也姓梁不成?”
季宵的心脏剧烈得跳动了一下,没人告诉他会有这一出啊!
士兵跪走到皇帝跟前:“陛下,前日夜里我探到南夷人忽然在边境集结大军,回来之后立马报告给梁将军,梁将军说他会亲自禀报统帅,为了不乱军心,让我别声张,我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可军中丝毫没有备战迹象,昨夜又命我们打开城门,在营帐中不要轻举妄动,违令者格杀勿论。南夷的军队就这么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通过了啊!陛下!”
季宵仰天长叹一声,与皇帝跪别了。
三楼高台上,温乾忍不住耸动肩膀,低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嘴角咧得很开,几乎要和垂下来的眼角连在一起,活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他这话说得引人遐思,正好又戳中了季宵的痛楚,季宵一时无从反驳,瞪着他好一会儿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赵宸趁机走上前来,厉声道:“构陷忠良可是要斩头的死罪,镇南军乃我军之砥柱,国家之底气,梁家三代出将才,个个都是足以流芳百世的大英雄,不是你空口白牙就可以诬陷的,你有何证据?”
他话说得并不满,却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足够文景帝发挥联想了——武将谋逆多半是被掌权者拿出来当枪使罢了,而能在叛乱中得到最大利益的人,除了继位者别无其他。眼下活着的继位者仅剩三个,一个已成了废人,一个在朝会上全程梦游发呆,有能力继位的,便只剩下一个储君太子。
可方才那士兵说季宵和梁皓私交颇深的话还犹在耳边,季宵最宠爱的小妹又是镇南军的人,看着外面不断靠近的黑色大军,文景帝已不愿再考量季宵是否依旧忠心,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季卿,你退下吧。”
“父皇,大哥和镇南军叛变之事容后再议,”赵宸扶着文景帝站稳,重新拔出沾了刺客鲜血的剑,对季宵道,“季大人,借你的渝州城卫军一用,眼下形势危急,先为父皇杀出一条通路再说。”
死盯着季宵,恶狠狠道:“陛下,季大人当然会这么说,属下乃是龙武营的一名将士,全龙武营都知道季大人与我们龙武大将军私交颇深——季大人,梁将军曾多次擅自值守,私调兵马的事,也是您动用关系替他瞒下来的吧,您和梁将军的关系可真不简单呐……”
她这一番话乍一听是在替镇南军说话,实则是把“国”字头的镇南军安在了梁家,好像这镇南十万大军都是他梁家一家所有,出什么问题都是梁家在背后指使。这些事文景帝原本也不怎么介意,他最不爱和兵部那帮穷疯了的臣子扯皮,可被赵宸这么一说,联想到梁瀚平时散漫的态度,什么事都先斩后奏,有时甚至连后奏都没有,倒真像是把镇南军当成他梁家的私家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