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郎中也有脾气,给人说久了也恼,但做郎中这一行,知道怒火伤肝不利健体养生,也不能反口,时间太久忍除了后遗症,只听见东哥的声音,就吹胡子瞪眼。
坐等一下午,屁股都麻了他还知道回来?
......
杨郎中喊来伙计,下午给那姑娘拿的什么药?
没有。
柜上现有鹿鞭酒,伙计认得,不会拿错。
杨郎中又是一口气没上来。
拎把掸子往伙计身上招呼,三和五你分不清!三和五你都分不清!
他不领情,林婉也不想说好话。她来有另个重要目的。林婉指着桌上的青花盏,把酒喝了。
晚间检查伙计功课,老郎中照例端起架子,站在柜台与药材柜前一样样细瞧,检看伙计有没有放错位置。
那方伙计给拿错了药,这方林婉一无所知,她顺利把酒给裴远喝了。
午后,林婉择个由头跟门房说,把东哥放出府去了。
东哥欢喜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补句杨郎中懒怠。险把杨郎中气坐起身。
众人对林婉的恭维谋求,对他的明暗试探,裴远已经麻木了,他能面不改色接下求亲之人挑衅递来的酒杯,仰颈饮尽。
出宅跑腿拿药的担子自然落在了东哥身上。
第三层第五格!
裴远抬眼,扫向她,他很快扭脸,我......没什么事,我先去陪宴。
疼得伙计嗷嗷乱叫,老郎中气道:那是虎骨壮阳酒!他们大宅那喝法要出事的快,快跟我去林府!
本该给那丫头拿走的鹿鞭酒正好好躺在个格子里。
小伙计懵了,鹿鞭酒啊!
杨郎中的生药铺在城西,店铺里除了他,还有新雇来的两个年轻小伙,既是学徒,也是伙计。
小学徒刚答句师傅放心,东哥闯进来。
趁裴远低眼,林婉默然盯着裴远的,边看边想他这些天吃什么,做什么。想自己被禁闭,他见不到人时,他被塞了陪侍丫鬟时,都是何种心情。
然后站在桌前,等林婉的其他指示。
三层第二格。
拿了东西我就走,杨郎中怎么还这样拖拖拉拉?
他于是又垂下头,把另外两杯也喝了。
裴远刚进门时似乎有话要说。现在他又紧抿嘴唇,林婉又是想等,看他瘦削的脸颊,又是心急,递出话茬,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这把熟悉的女嗓,险把杨郎中刚留的两撇胡气翘了林府小姐身边那不懂事的大丫头,半点不知尊老,每次见他,就在身边耳底下絮叨,嫌他做事温吞拖拉。
杨郎中闭目竖起耳朵听,心里也虚,怕东哥问的药伙计不识得,拿错了耽误人。
老杨郎中瞪眼嘱咐在旁煎药的另个伙计,就说我睡着了!
这日午后杨郎中看视过一茬病患,忙碌半天,在药铺大门口立了暂休的牌子,正惬意地靠在凉椅里品茶,忽听门外风风火火,伙计边拦边急,姑娘,姑娘!家师正在午睡,您再等些时候吧,真不能进去!
小伙计道:......唉这个有,等我找找......在第三层......
不及林婉回应,他匆匆而出,转过行廊远离书房,直到确定不会再被她看见,裴远慢下步子,木人一样跟着接引的小厮走到前面。
今天和赵谨之出去干什么?
林婉轻声,......不也是你父亲吗?
从哪个抽屉拿的?
堵在喉口的话吞吞含含,到底咽下去,他垂了眼,嗯。我换身衣裳,马上走。
......
今晚林府有宴,林婉可以不出面,但他是林老爷推出去做样子的,一定要出席坐在主位。
杨郎中说,让他配些温和温和滋补的来,别伤他身体就是了。
......
听到要温性补阳的药,一时放心了。
裴远想起白日里赵谨之的话。
她向桌上抬抬下巴,还有两斟。
至晚他才回来,林婉一直等在书房,听声看见他也没有好声气,冷哼一声,你还回来干什么?
裴远放下执衣的手,走过来。酒的味道有些怪,他喝净一杯,酒液沿口角流下些许,他随手拭了,把酒杯放回桌上,不作声地看向林婉。
你父亲吩咐我,陪他去城西湖转转。
他拉开第三层抽屉,打开第二个,一时皱起眉。
两人来的时间不长,虽然手脚勤勉利落,医术却只得一点皮毛。杨郎中怕出状况,每次出诊开方几乎亲力亲为,只让伙计协同打下手。
随行的小厮边带路,边着法和裴远搭话,他充耳不闻,只将眼睛看着前方,似乎看远了想深了,不知把心落在哪处,捡拾不起,现在倒真应了外面各家评价不会待人,像个哑巴。
越老越有些孩子脾气,杨郎中这一不顺,到晚就没开药铺,躺歇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