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白白,自然也不会再钻牛角尖,她于她而言便只是一个寻常的故人,并不再需要她如何介怀了。
可惜这位殿下却好像并不这么想。
她似乎依然讨厌她,正如同当年她带着许多宫人蛮横地闯进她的握瑜院、要扇她巴掌时一般强横,即便世事更迭成如今这个模样,她对她的敌意也分毫不减。
可沈西泠却变了很多。
她小时候初见这位殿下时心中曾有过强烈的自卑自哀之感,以至于那时心中的波澜强烈到令她完全失控,可如今再见她沈西泠心里却平静极了,不悲不喜,不卑不亢,仿佛无论她怎么做她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甚至有些怜悯她——她只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女子罢了,与当年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思及此沈西泠难免有些叹息,更未与萧子榆计较,她只是对她欠了欠身、礼仪十分周到地说了两句客气话,随即便又转向皇后,在她之后往小沙弥的功德箱里捐了早已备好的香火钱,气派端方没有一处可以指摘,反倒令萧子榆这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显得有些小气了。
围观的众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们个个是人Jing,自然能瞧出些许门道,虽则摸不清两人之间的前尘,却也能感到一番暗涌,更知道大梁的公主已经落了下乘。
萧子榆自己也是知道的,她还看清了沈西泠眼底的怜悯。
她为那抹神情而愤恨,可又不禁……心生哀戚。
浴佛法会至午时才散去,佳节却尚不算终了,各家贵人都分得一间寮房,玉佛寺的僧众将供以素斋,用过午膳之后还当再行佳礼,要到日头西沉时分才真正算结束。
梁臣所分得的寮房自然要同大魏官员分开,且因他们都是外臣男子,分得的便是靠边角的地界,算是与有女眷的官宦门庭隔开了,也好避嫌。
这自然是很合理的安排,只是这么一来沈西泠想见齐婴便更是不可能,顾居寒虽深知她是懂得轻重的人、绝不至于捅出什么篓子,却仍唯恐她心悲难抑牵扯出意外,是以一整个上午都在佛阁正殿牵挂着她,直到此时进了寮房与她相见才勉强算是安了心。
寺中寮房并不宽敞,只是小小的一间,他进门后见她正坐在窗边出神,脸色仍十分苍白,但情绪是平稳的,顾居寒隐隐松了口气。
恰好这时寺中的小沙弥送来了素斋,罗汉菜、三色芙蓉、三春一莲道道Jing美,顾居寒谢过了僧人,又请他放下素斋后出去了。
沈西泠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没有发现顾居寒已经进了门,甚至小沙弥进来送素斋的动静也没能惊醒她,她仍然看着窗外,没有起身动作的意思。
顾居寒放轻步伐走到她身边,又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轻轻叫了她一声:“西泠?”
他的靠近才总算让她回过了神,沈西泠转头看向顾居寒,恍惚一笑,答:“……将军来了。”
顾居寒也对她一笑,又指向桌子上的素斋,温声说:“我们用午膳吧,膳后寺庙还另有安排。”
沈西泠点头应了,顾居寒便扶着她站了起来,她本想推说不必,但起身后的确脚下不稳,若非他扶着她恐怕真要摔倒,遂也没再多说什么,由着顾居寒搀她去桌边坐下了。
两人一道开始用膳。
沈西泠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礼佛一向虔敬,浴佛节的佳礼她是一定要走完的,遂勉强自己一口一口地吃着素斋。顾居寒知道她真的吃不下,此时见她如此勉强也觉得心疼,他正犹豫着开口劝她别吃了,却听她浅笑着问:“将军今日在佛阁可瞧见了什么趣事?”
这话把顾居寒问得一怔。
他以为她一定会问起齐敬臣的,未料却没有,且此时她神情很安稳,并不像是顾左右而言他,倒像是真的没打算问起他。
她难道……打算放下那个人了么?
为什么?是因为今日在山下那遥遥的一见?
她觉得那已经算是一个结果,所以终于肯放下这整整十年的执念了么?
顾居寒有些难以置信,可心中又乍然有种欢喜生发出来,他尽力压着这股欢喜,否则便显得太过小人了,只是却架不住欣然之感一阵一阵地从心底漫溢出来,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他……终于有望等到她了么?
顾居寒咳嗽了一声,以此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正要开口答沈西泠的话,却听门外传来阵阵喧哗之声,仔细听去,是僧侣们在高声呼喊着“走水了”。
顾居寒脸色一变,当即起身阔步走出门去看,果然见后山处火光冲天,已经映得那片天都火红了起来!
如今正是春日,北地少雨更是天干物燥,遮莫山四处都是树木,只消一个火星便足能燎了整座春山,遑论后山那头已经烧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要出大事的!
沈西泠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更透过窗户见到了扑天的火光,她尚且来不及反应门外已另有响动,原是各寮房中的贵人们都被惊动了,正呼呼喝喝地奔逃出来,各家贵气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