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雇佣兵吹着象征着胜利的口哨,用长长的枪口来回翻检着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平日里宽敞整洁的公路此刻仿佛成了通往幽冥的通道,无风无月的黑夜像极了一张黑洞洞的巨口,安静地蛰伏在公路的尽头,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车内静悄悄地,苏越仿佛能听见冷汗从毛孔一点一点溢出的声音,那些杂乱无章却又意味统一的口哨声,如同最Yin森可怕的勾魂曲,将他的心都勾得快要跳出喉咙。
雷霆握紧了手中的枪,那里面还剩下最后五发子弹。那几个雇佣兵似乎笃定了苏越一定会在车里,故而并不急着去抓人,反而仔细地比对着每一具尸体,看来是一定要确认自己死了才肯罢休。
搜寻的范围离雷霆藏身的这辆越野车越来越近,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汇聚在下巴上,掌心也滑腻一片,可即便如此,他握枪的手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沉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苏越便真的没有了活路,只要一想到他视若珍宝的人有可能会落入冯晟手里,雷霆的心便像被活生生剖开了几瓣一般。
正在这时,胸口猛然被一阵强劲的寒意侵袭。利刃入体的感觉首先不是痛,而是凉,就像脏腑被什么极寒冷的东西冰了一下,紧接着,剧痛呈发散状,迅速地传递到大脑,再由脑神经通过脊髓回馈给四肢百骸。
震惊地望着没入左胸的短刀,过大的刺激令雷霆一时间无法思考,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下去,背靠上越野车的车门,被雨水与汗水浸透的衣衫沉重地贴在身上,大片的鲜血从胸前涌出,瞬间将浅色的休闲装染红,随后,手中的枪被人夺走扔到车外,他听到来自身旁求饶的呼喊。
费力地用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雷霆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一言不发地望着刚才还和自己出生入死,现在为了活命转头便能出卖了自己的“兄弟”,心中虽有震惊却竟然没有什么愤怒。
那人不敢看雷霆,在得到了雇佣兵头目的同意之后,侧着身子一边发抖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举高了双手做投降状,谁料他半个身子刚跨出车尾,一蓬蓬血雾便从他全身各处炸裂开来,伴随着机关枪扫射在身上时特有的肢体舞动。
雷霆冷眼看着倒回自己脚边的尸体,倒下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脸,那张脸上洞穿了好几个弹孔,几乎被打烂,只有那双眼完好无损地大张着,犹带着震惊与不信。
没有多余的表情,雷霆嘶嘶地吸了两口冷气,艰难地将头转往苏越所在的方向。由于车身的遮挡,从他这个高度是不可能看到外面的,可是不知为何,雷霆就是觉得自己的视线削金断玉一般地穿过了层层铁皮,直达苏越跟前,他甚至能看到那人紧绷的眉眼和额角渗出的冷汗,无力地动了动手指,想要帮他拭去,奈何身体已然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胸前的这一刀几乎将他整个人穿透了,失血的无力感很快便席卷了全身,手脚都开始麻痹冰冷,脑中走马灯似的掠过近一年来他们相处中的点滴,果然,美好的记忆几乎遍寻不出,不知是什么样的复杂情绪在胸腔中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一句无声的道歉。
眼前渐渐地没了光亮,恍惚中,他听见几声枪响,夹杂着惨叫和几句难听的英文咒骂,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冷男声在枪声响起后用英语大声地呵斥,迷迷糊糊中,只隐约听见了“Suicide”一个词,紧接着对方似乎是有些恼火,但又不敢轻易做出什么动作,周围安静了好几秒,再后来又是一阵毫无预兆的凌乱枪声,最后响亮的警铃声呼啸着由远及近,雷霆听见有人用英语大叫着撤退。
汽车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一双沾了血的白色球鞋出现在他下垂的视线里。
纵然意识已经模糊,可雷霆还是在一瞬间便认出了那双鞋的主人,狂喜涌上心尖,头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便就着这个狼狈的姿势,勾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双手扶上了他染血的肩膀,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满是熟悉的气味,好闻到令他觉得浑身的伤痛都消失了一般。
那个怀抱僵硬着,不知所措地环抱着他,似乎怎么也不敢将他挪动分毫,雷霆侧着身子靠在里面,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都能够感觉到主人的紧张与瑟缩。
眼皮越来越重,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雷霆极艰难地蠕动嘴唇,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来。
苏越伸向刀柄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他的身体从内而外地产生了剧烈的震颤,颤抖从指尖开始,蔓延到手臂,接着是脸颊,嘴唇,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上下牙齿快速碰撞打颤时发出的“碦碦”声,他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发亮的刀柄,眼神却是空洞无物。
他说,你,没有,杀过人,对不起。你记得,不记得,都对不起。
疯了。
如同一出Jing心编排的木偶剧,自己成了这场闹剧中被傀儡师Cao纵着的最为Jing巧的人形木偶。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残忍地夺去了自己所有的光明和希望之后,在强行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