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在课上,在家中,在梦里,时时想着要拿这孩子如何是好。如此想了许久,最后既不忍落胎,更不敢生下,只得去找了尊菩萨像拜了拜,想着听从天命罢了。
那大一点的哥儿身体却更孱弱些,出生起便汤药不断,年节时病了一场便去了。薛姨妈怕小一点的女孩儿也养不住,就不叫起名字,横竖薛蟠宅院里也就她一个娃娃,现只姐儿姐儿地叫着。
秦钟为争那一口气,不肯在人前露出疲态,然他身子本
这秦钟虽然有一那回见识,却毕竟不通岐黄,不晓得自己前次与宝玉敦伦时流血乃是动了胎气之故,心中还想着不知究竟是这两日中哪一回怀上的身。又是甜蜜又是羞怯,抚着肚子在床上辗转一番,想着不论三月一月,这胎都还不稳,便叫人将熏香撤了,又吩咐之后上下学不要骑马,只要坐轿。宝玉知他不适,见他这般动作,只以为是身子弱得很了,更加时时照拂关怀他。
08
秦钟心里又悔又愧,一时间忘了宝玉正同他说话,亦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只是怔怔落下泪来。宝玉见他这样,唬了一跳,以为自己说中他病事,叫他心里难过,急忙闻言软语劝慰一番,又拿了帕子,替他拭泪。
秦钟心下想着,自己先是连日缠绵病榻,后又日日去学里读书,已少与人云雨,思来想去这坐胎之机只有两回。一回是快三个月前,宝玉前来瞧病时同他好过一场,第二回则是一月半前,自己在宝玉家中与他成的事。
宝玉见秦钟在人前不肯示弱,对着自己却泪盈于睫,呻吟娇呼,心里又怜又爱,更加疼惜看顾,并时时举止亲密,待他与别人不同。
流言虽猛,这二人却也是听不见了的。主角儿不在眼前,那些荤话翻来覆去说了几回,众人也觉无趣,渐渐便不谈了。又过几月,学里又来了些容貌娇美的小学生,不仅颜色姣好,脾性也是羞怯温柔,就更无人提起之前的香啊玉啊。
若问这两个娃娃,更加大有不妥。原来他二人不似同胎,相差却又不足十月;看着差有四五个月,却又说是一母同胞。更奇的是,那香菱月前还在薛姨妈跟前侍候,身段窈窕,步履盈盈,全不似身怀六甲,谁料不过月余,她就养出两个孩子了!
秦钟出生不似宝玉富裕,自然比他多了些细巧心肠,看得更明些。他暗自思忖,猜度那两个便是玉爱香怜所生子女了。许是薛姨妈觉得儿子风流太过,不好叫人知道,就借了香菱遮丑。至于那香、玉二人,究竟是难产身死,还是被薛姨妈拿几两银子打发远走,又或是被那薛蟠养在自己个儿的宅子里金屋藏娇,却都不得而知了,只有那两个孩子的消息间或还会传进府里来。
秦钟挂心这香怜,课上就时常抬眼去看他。这一看才发现,香怜常常秀眉紧蹙,额上沁着点点细汗,课间的茶果点心也不再用了,倒是自备了梅子酸果,用手帕子包了,不时就要吃上一粒。更有一回,秦钟见香怜去恭房如厕,走近了却听见阵阵呕吐呻吟之声。
秦钟经了香、玉一事,晓得学里很有几个饱览风月之人,心里怕他们目光毒辣,看出自己的不妥。故而白日念书更强自撑一口气,忍着身上难过,不肯扶胸挺腰,也不肯备什么酸梅果脯。然每一下学,与宝玉一道儿回至贾府,秦钟便气喘不迭,泪流不止,不时握着宝玉双手说胸闷欲呕,又或是躺在床上下汗连连。
原来薛蟠曾有一丫鬟名叫香菱,现已被他收做了房里人。不过这香菱究竟是个如何品貌性子的人儿却与这事情没甚关系,故略去不提。只说她被收了房后,不过数月,膝下就得了一子一女。薛蟠也因这两个孩子的缘故,同薛姨妈并王夫人说自己已有家室,不好再客居贾府,直磨得薛姨妈松了口,许了他银两,叫他在外租了个院子独自过活去。
,始终不得空闲独处。
思及旧日家中老父谆谆教诲,又念及往日贾母王夫人疼爱照抚,他如何能心中不痛!
学中众人虽难以得知香怜玉爱下落,可薛蟠却是同他母亲妹妹一道住在贾府梨香院中的。这梨香院与宝玉之母王夫人的正房极近,秦钟又与宝玉亲热,下了学时常要去贾家留宿,也就常去王夫人与贾母各处见礼。贾家仆从下人们又时常嘴碎要说些小话,被他听得来,也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如此这般,他也疑心那传言不虚起来。
经了这样一事,秦钟情不自禁,时时留意自己所见的怀胎妇人之情状,以证自己的猜度。谁料想有一日,那些脾胃失调,盗汗乏力,昏昏欲睡的症候都出在自己身上了!
随后又过了一月,香怜便也不来学里读书了,更似是坐实了他怀胎之事,流言也就愈演愈烈,越说越奇。有说在街上见玉爱挺肚扶腰身怀六甲的,又有说听到薛大爷在酒楼里同香怜颠龙倒凤的,更有说见这香、玉二人在山上和尚庙里挺大着肚子行那云雨之事的。
秦钟见宝玉如此小意体贴,不禁心里又欢喜起来,止了泪意,去握宝玉的手。宝玉见此,更加扮痴卖乖,伏低做小。秦钟心绪稍平,见宝玉如此动作,思及自己腹中胎儿,除了愧疚悔痛,又多添一份甜蜜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