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琳琅被买断她初夜的男人骗了,人财两空,正在妈妈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不少曾受她欺压的小姐都去瞧热闹了,岑儿也去了,回来后生动地向柳枝复述当时的场面,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像是大仇得报似的痛快。
“小姐你就是心太善,你都不知道别的小姐是怎么笑话她奚落她的,她这次可算是丢尽了脸面了!”岑儿无比解气地说。
柳枝只勾勾唇角,这笑容里的讽刺意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怜悯大家都是同命相连的人,本身已是别人手里的玩物,若是彼此间再互相欺辱,那这日子还如何过得下去。她虚伪地说了这样一通假话,将自己与别人口中“高洁”的她贴得更紧。
她根本就看不起这里,这里的一切,甚至是她住的这间屋子,她都打从心底里厌恶,不屑跟她们为伍,与她们争斗只会让她觉得自降身份,可又能怎么办?她能脱身的唯一办法,就是有人替她赎身。
秦子赢的出现让柳枝笃定主意,与其夜夜揽镜自怜不如放开手赌它一把,是输是赢也得做了才知道。
“我不喜欢毫无弱点,毫无破绽的女人。”秦子赢坐于桌前,放下手里的玉箸,直勾勾地向柳枝望去。
柳枝感觉自己仿佛被这视线刺透,慌神地低下眼帘,却又很快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吩咐岑儿去叫琳琅过来。
片刻后琳琅来了,见有贵客在此不敢发作,只停立在入门处,柳枝示意岑儿呈上一盏炖盅,并未起身,露出待客时的标志笑容,远远对琳琅道:“琳琅姐姐快尝尝,这可是番邦进贡的极品血燕,珍贵得很呢。”
琳琅狐疑地望着柳枝,岑儿窃窃一笑,伸手帮她揭开了瓷盖,只见炖盅里不到三分之一的炖品,冰冷冷的,一点热气都没有,显然是人吃剩下的东西。
“这是我特意留下来想与姐姐分享的,姐姐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就算不给我几分薄面,也不能拂了秦公子的面子啊,”柳枝笑着,眼里没有半分笑意,“你若不喝,秦公子生气妈妈怪罪下来,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你!”琳琅脸色大变,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暗暗磨牙。
清阁里人人都知道秦子赢宠爱柳枝,特意每日命人送来一盏血燕羹,里面所有的食材都是进补珍品。琳琅看了看柳枝和她身旁坐着看戏的秦子赢,终是抬手端起炖盅,仰头一口气喝下血燕羹,拿出丝帕擦嘴的时候狠狠剜了柳枝一眼。
对于清阁里养尊处优的小姐来说,这样食人牙秽着实是羞辱。
琳琅离开后,柳枝借着给秦子赢布菜的间隙悄悄瞧了他一眼,只见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不知为何,柳枝有些毛骨悚然,好似她的一切伪装在秦子赢面前都如若无物,又好似,他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肆意凌辱他人的感觉,她头一次对自己的这个选择产生了怀疑。
赎身的日子定下了,柳枝有心带岑儿一起走,老鸨却仗着秦子赢宠爱柳枝,想借此再敲秦子赢一笔,狮子大张口地要价。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带你一起离开。”柳枝握紧岑儿的手,抹去她的眼泪,神色坚定地向她保证。
清阁里的无主侍女,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被卖到底下的窑子里,榨干她们最后一滴血,那些逛不起ji院的脏男人,只要花三两个臭钱就能在她身上拱一遭,柳枝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岑儿身上。
秦子赢晚上来用饭时,柳枝并没有入座,而是跪在他跟前,求他一同赎了岑儿。
“一个奴婢而已,秦府里多的是,你何必如此?”
“她不是奴婢,她是我妹妹,求秦公子做做好人,让她跟我一起走吧,我不在了,她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求求秦公子。”柳枝虽是卑微地求他,腰却挺得笔直,秦子赢并没有动容,淡淡品了一口酒,柳枝垂下头,拳了拳手,终于伏下身子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求求秦公子”边磕边重复这句话。
“一个婢子,如何值得了五千两?”柳枝磕得额头都红了一片,秦子赢才轻飘飘地张了嘴,降下眼帘瞥她一眼,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公子要什么?”柳枝佝偻着腰,不敢抬头直视他。
“身处风月,这些事还要我告诉你吗?”秦子赢伸手捏起她的脸,就这样侧着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脸上是冰冷的神情,巨大的影子笼罩着柳枝,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好。”
柳枝一直拒绝在这里交出自己,年幼时的记忆让她极度恶心这件事,她实在无法对男人产生好感,再就是,若是在这间屋里失了身,她觉得自己与娼门里的那些下等ji女没有两样了。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倒真是不一样。”秦子赢整了整衣衫,回头看了柳枝一眼。
“公子说话作数,柳枝便值得了。”柳枝侧卧着,紧了紧身上的棉被,身下的疼痛让她坐不起身,脸色有些发白。
“三日后会有秦府的轿子来接你们。”秦子赢背着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