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
浮浮晃晃,那似是河岸歌ji的歌聲,傳進她耳裡。
她不覺想起他在凡間的一雙眼,溫溫柔柔,隱隱盼著。
「我用一夜星空子,兩袖清風訂下妳,可好?」
那些記憶、那些話聲,還很清明。甚至那些傷,還刻落在心上。她明明還恨他。
但他又是那麼不得已。
她靠在舟子上,迎著風,怔望著水光。
愛或恨,又如何。他已經走了。
怎麼他最後留給她的,是那三世的恨。
不過是歷劫,怎麼,不能同清明的他,再好好說句話。
她聽過那牽情繩,只有人亡,會鬆了開。解了繩,便能遺忘。
她不覺抬起手腕。手上鬆鬆掛著那鑲著小金魚片的細繩環,另一頭的繩圈,卻已沒了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醒在這烏爾的小河上。
方才,她緩緩睜眼,只見小舟、石橋、和一帶浮晃的水面,向天際蔓延。
河面倒映漁火,如天上星河。
一片寧靜。
沒有魔兵,沒有漫天的殺聲。
「無垠。」淡淡呢喃了聲。她的元神,纏著他氣息。撐起身子,四處望了望,卻不見他。
只手腕上的繩環鬆鬆垮垮。
她想起她不久前,殺了女魊,著了危月的三叉戟,該是活不成了。
但她還活著,周身盡是他的氣息,好似讓他抱著。他善戰,卻不善療。她恍然明白了什麼,不覺有些顫抖。
她還記得,從前,好久以前,她在那滿谷飛花的岱山天池,喝得酩酊大醉。
他支手躺在她身旁,笑望著她。
「千方。你喜歡瞧這天兔靈動,還是烏鵲報喜?」
他Jing心佈置著星夜,想討她開心。
「都不喜歡。」她煩亂轉了身,一夜星辰閃閃爍爍,還叫她覺得有些扎眼。
他變來變去,不能逆了時辰,也就那些花樣。
他見她瞧膩了,落了些星子,道道銀光破天,很是璀璨。
「別,嚇壞凡人了。還是你的酒好些。」好看是好看,她也不怎麼有心思欣賞。倒是他從仙宮來,帶了神帝御宴用的瓊漿,尤是甘冽香醇,醉人解憂。
她連喝了幾杯,微微暖倦,稍稍忘了她那些煩愁。
「這也不喜歡,便是想看我了。」他轉過她,一雙黑沉深邃的眼望著她,盯得她一片茫然。
「看你。」這無垠,挺煩人。
他圈住她柔柔的頸,吻起她迷離的眼,吻下朱紅色的唇。她身子一顫,卻不怎麼像先時那般掙開他。
得寸進尺,他箍緊了她,回回吻得深,悄褪起她月色的花裳。
「千方,你怕麼?」
那日,他雙臂攬在她腰間,笑著問她。
她承認她怕了。
情劫能忍,生離能忍,死別,還忍什麼。
她無意識的轉弄著小金魚,視線卻一片模糊。
如果還能從來,她絕不再容自己愛上他。
她認真得這麼想,但。
「千方。」
他的聲音響在舟子旁,顫聲喚她。
聞聲,千方一震,甫抬頭,便讓他撲上抱了滿懷。
「無無垠?」她呆愣半晌,喃喃道:「你。」
她有些不可置信,連忙推開他,仔細打量。他一身淨透,卻不是個踏實樣。她一慌,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他如何能在這裡,但他想見她,強烈的想見她。
若是要走,他想這麼再見她一面。
「對不起。」他無暇解釋,只想同她這麼說一句。
「我得走了。」他的身影虛浮,似要不見。
「不要。」她惶惶搖頭,抓住他的手。「無垠,你不能再對不起我,你不要走。」明明一夜星子還璀璨,兩袖清風還柔柔吹拂,他怎能凡界負她,仙界還要負她。
「對不起。」無垠一把攬住她吻上,唇相纏,淚相纏,劇烈莫名的引力卻頻頻拉扯他。
他的元神淡去,倏然消逝。
「妳若痛苦,忘了我。」他的聲息繞在她耳畔,縈縈牽在心裡。
「無垠!」她伸手想抓住些什麼,手心卻只餘清風淡涼。
淚濕了滿頰,她怔怔望著牽情繩。
忘了你,她什麼都不剩了,如何還能忘了他。
她顫著手,拉起那鬆垂的繩,朝腕上纏了幾纏,打了個結。
天際瀰漫殺聲。無垠身子沉沉,意識昏昏,有些轉不開眼。
那隱隱魔氣,難道,他回到了魔域?
他清醒了些,只見眼前一尊神祉,盪著豐厚靈氣療他元神,那巨大的引力,牽引他回了仙身。
他一震,立時藉他之力承住了千方。他有些驚駭,這仙神靈力不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