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陈熙沈铭各回各家,一个西行,一个北上。
陈熙抵达故乡小镇时,已是下午三点,要回村,还得经过一条十公里的盘山公路,这路是从悬崖峭壁上硬生生凿出来的,坡陡弯急,沿途到处都竖着“事故多发地,谨慎驾驶”的警告牌,平日里就只有老司机敢来。
大雪封山,路面冻得打滑,陈熙在镇上问了一圈,没人敢送他一程,有些烦闷。
爸妈怎么不提前跟他说一声呢?
还好出发前,沈铭把他的大头行李寄了快递,又怕他冷,把他裹成了一个棉花粽子,还在他背包里塞满小零食,他吃饱穿暖,轻装上阵,路就没那么难熬。
五点多,他步行到家,给沈铭报了平安。
小木屋依旧破败,弟弟在门口等他,脸冻得发紫,一见他就兴奋得扑上来,叫道:“哥!”
“不冷吗?”
他心疼,赶紧拉着弟弟进屋烤火,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生火,冷冷清清的。
柴房里也是空无一物,他生气了,问道:“爸妈呢?”
陈云怯生生道:“哥,我不冷。”
“还说不冷,你这手上全是冻疮,肿得跟红馒头似的。”
他很心疼。
他知道爸妈什么德性,他爸又懒又蠢且自私,酗酒赌博还家暴,他妈常年处于高压之下,变得糊涂怯懦,成天跟个Jing神病似的神神叨叨,夫妻俩破罐子破摔,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对这俩人而言,儿子就是免费劳动力,是提款机,给一条命就行,不需要再关心。
他出门找人,天寒地冻,他妈却坐在田埂上刷短视频,见到他,惊讶道:“你回来了?”
“我前天打过电话,妈忘了?”
“哦……没忘没忘。”
陈妈尴尬地笑了笑,陈熙问她:“大冷天的,怎么蹲在这儿?”
“这儿才蹭得到隔壁的WIFI。”
陈熙噎住,叹道:“我爸呢?”
他妈支支吾吾不肯说,他没了耐心,一通逼问,她才招供道:“你爸在汪家,三天没回来了。”
汪家也算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一栋小洋楼鹤立鸡群,很亮眼。
村子太偏,扶贫没落下,聚众赌博却没人管,加上汪老爷子放高利贷、提供赌场,养出了一群游手好闲的懒汉,他们只等政府救济,聚在这里,玩牌、抽烟、叫骂,弄得乌烟瘴气,活像清朝末年的鸦片馆,一股颓靡气息。
这种氛围下,正经人反而显得不正经,好人都被带坏。
男人们在这赌,靠女人养家,女人没能力养,就让女人去卖yIn,生了孩子,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种,能挣钱就行。
一群寄生虫搞得村子臭名昭着,十里八乡,一听说谁嫁女儿到这个村,赶紧劝分。
陈熙不动声色进了门,他爸正在赌桌上,兴高采烈,他拍拍他爸的肩,小声道:“爸,回家吧。”
他爸眉开眼笑道:“小熙回来了正好!我又输了,你带钱了没?”
陈熙忍着怒气,冷声道:“我没钱。”
周围人开始起哄。
“哎哟!小熙怎么可能没钱呢!”
“就是,你帮你爸还债,一出手就是十几万,谁不知道啊?”
“小熙出息了呀,赚那么多钱,可不能不孝顺你爸。”
“……”
陈熙越听越烦,想到前段时间他被网暴,沈铭跟他说过,要是被狗咬了,一定要打一顿,让它不敢再咬,又让他不要太听话,否则他爸只会得寸进尺,被他惯坏。
一想到沈铭,他油然而生一股勇气。
他笑了笑,打趣道:“我哪有什么出息,不过就是个小流氓。”
汪老爷子附和道:“你别逗了,小流氓哪能挣那么多钱?”
“能啊!”陈熙耸耸肩道:“我今年遇到一大哥,他是黑帮出身,现在开了个金融公司,暗地里借黑网贷。我应聘进他的催债团队,跟他捞钱,催债嘛,死缠烂打,只要不出人命,怎么整都行,您说,我这不就是小流氓?”
众人听得乐呵,都看向他。
陈熙的笑容陡然消失,严肃道:“各位叔叔伯伯,不瞒你们,我手上是有案底的,真要坐牢,没个二十年不算亏。我爸他是个糊涂鬼,被人出老千骗了钱都不知道,我不是,以前谁骗了他我不追究,但以后,谁再敢陪他赌,别怪我翻脸。”
“谁不怕死,可以试试。”
有人错愕,有人心虚,一时间,场上寂静一片。
这一通威胁显然起了效果,陈熙盯着汪家老爷子,又道:“汪伯伯,我爸之前欠的高利贷,是问您借的吧?”
汪老爷子一下子黑了脸。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家大业大儿孙满堂,而陈熙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人疯起来,他惹不起。
权衡片刻,他笑道:“这不你爸当时急缺钱嘛,利率才那么高,我这都是按规矩办事。这样吧,咱都是一个村的老熟人,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