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素顿时浑身一个哆嗦,五根手指一松,隐藏得极好的微型注射器从掌中滑落,在地上砸出冰冷清脆的断响,而后是骨碌碌的滚动声。
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屈膝跪下,匍匐于地,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钉住,连头也无法逃避地低垂。
时瑟站在亚素身前,缓缓地说:“第一,接受‘心尘’的寄生。你将不再是这具躯壳的主人,而作为补偿,我会送你一场梦境。我保证,这是一场永不结束的美梦。”
“第二……你还是会被‘心尘’寄生,但基因将被破坏重组,并以合理的方式拥抱死亡。你的灵魂则会重回过去,获得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新生。有必要说明的是,你所能回到的过去,必然与本世界存在诸多偏差——此外被你替代的另一个自己,也将不复存在。”
似是察觉到亚素的迷惘与深深不解,时瑟露出一抹完美而柔和,却莫名地令人身心恶寒的微笑,说:“我的许诺真实无虚!”
随即,他以一种展示神迹般的超然姿态,向亚素伸出了左手。
在这头二代异种柔润莹白的掌心之上,一只造型复杂、Jing密且又邪诡的天文球自虚无中遽然浮现!
它通体流淌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迷幻虹光,每层圆环上均镂刻着一圈神秘的铭文。外圈与内圈的弧面在活动的支点重叠交错,同时朝各个方向或快或慢地自转。
在那翻转旋动的每一圈环面上,又有粗细不一的触须在随机生灭。它们或是黏稠的rou质,或为斑斓的晶带,或似植物的须根,抑或透着深沉且森冷的金属感,时隐时现,变幻莫测。
那一根根触须挥舞着、弹缩着,将狂乱而又亵渎的殊姿烙刻在少年的双瞳中,并于空气间摩擦出响亮却含混的啸音!
而在天文球的核心位置,则悬浮着一枚透出莹莹辉光的硬币。这即是神性魂币,每一名与主神订立契约的个体,都会被赋予这一至关重要之物。
因此,它们也被视作立契的凭证,阵营的象征。
每一枚与契约相伴而生的魂币,皆是以持有者的灵魂Jing华为主材料,融入一丝纯净神力后凝结形成的产物,并被划分为黑铁、青铜、白银、赤金四等品阶。
时瑟所持有的这枚魂币,正是赤金级。不过,即使是同级别的魂币,也会根据契约者的特质呈现出迥然相异的表征,惟一相近的只有色系。
而一旦契约者背叛主神,魂币中被注入的神力即会遭受污染,或者被持币的存在主动吞噬。
当旧日的契约者从主神一侧转为堕落阵营,其神性魂币的形态亦会改变,化作一枚诅咒恶印。这是神之契约的反噬,永世不可解除。
绝大多数背叛者都会因恶印而自毁、发疯,或扭曲成与原初的自我截然不同的存在。
纵使扛住了真神诅咒的侵蚀,他们的名字也将被列于‘公敌柱’上,必须面对昔日同僚永无休止的追杀。
此时此刻,天文球中心的赤金魂币恰处于绝对静止的状态,正对着亚素的那一面无有图案,只在边缘凸显出一圈近似咒轮的符文。
亚素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玄秘,好似蕴含着无穷伟力的文字,却在看清楚的一刹那,便被动地翻译出了浅表层的含义。上右下左,顺时针读过去分别是:摩翡,伊塔奈梅,誓剑者,恶之告解者。
但他真正明白的,唯有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摩翡——那是时瑟的真名。
有名而无姓,就同他的初代父体一样。
亚素张了张口,喃喃道:“这是……”
“对于你心中的疑问,我不会一一解释。但到了现在,你已该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时瑟的态度看起来平静且温和,然而在那近乎尊重的语气之下,却隐含着无法形容的残酷与威迫。
“我极少会这般慷慨。所以你要慎重抉择,究竟是沉浸于永恒而美妙的虚幻……还是死而后生,迎接一段全新的旅途。”
亚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经年的调教与打磨,早已让他失去了尊严与骄傲,可在这足以令众生膜拜的伟大与神秘面前,凡尘的一切恍然变得遥远而模糊。
那些曾经如泼天黑chao般可怖的噩梦,一次次冲破人格底线的恶意折辱,以及庞大狰狞如巨怪般的绝望化身,在这一刻,竟是渺小得如一缕吹之即散的秽气。
在他昏黑无光的心灵之海最深处,一个外貌稚嫩天真,但却蜷缩着沉眠的小男孩忽地翻了个身!
小男孩的双目依旧紧闭,却发出了哀而无声的哭泣。
现实中,亚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沙恩。看着这个七年前最重视的挚友,多年来屡屡让他看到一线希望,可转头又将他踩进绝境的恶魔……不知不觉间,少年脸上同样流下了泪水。
他仍有定量的知识储备,不比常人差多少的智慧,以及支离破碎的道德,但依旧只是一个徒有人形的家畜。
可是他终究曾经身而为人!
所以亚素的大脑开始运转,进行起艰难而独立的思考,以人类方有的思维模式。
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