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亚素,面上表情一片空白。
一股难言的死寂在四周弥漫开来,压抑得有如看不见的灰霾降下,盖住了室内的灼灼余晖。
过了整整两分钟,戈缇才稍稍缓过神。
他忽略了此间的异样氛围,甚至都没顾得上打量沙恩,眼中流露出难言的期待与困惑,一字一顿、轻缓而忐忑地问:“亚素……是你吗?”
时瑟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地说:“你怎会有这种错觉?人死不能复生,这只是个经过全面整形的冒牌货。”
戈缇闻言双眉蹙起,显然不接受此等说法,却又听时瑟道:“有人在冰藻之舟上布下暗子,若没能及时拔除,你便会在这次的宴会中途被掉包。而他则会稍作修饰,再去接近温希翡,借此暗下杀手。”
这话乍一听倒是颇有道理,但是戈缇仍对这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少年有种强烈的感觉。他略作斟酌,心里便有了决断,于是提出请求:“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把人交给我吧,我想要做个验证。”
时瑟却淡笑着回绝,“那可不行。他太过危险了,你还是离远些为好。”
“我知道这个判断很荒唐,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单凭一模一样的形貌,还不至于让我有此触动。”戈缇自然不肯退让,轻而坚决地道:“倘若最终证实是我错了,我自会向你道歉。”
时瑟微微摇头,“即便他让你感到熟悉,也只能说明在事前做足了功课,否则又如何迷惑目标?而且你对当年之事执念深重,若不够冷静,轻易便会中招。罗幕!把人都带下去,仔细看管,千万别出了岔子。”
罗幕垂首领命,正欲掏出随身光屏输入指令,却被戈缇警告性地盯了一眼,命令道:“不准动!”
执行官的动作当即一僵。夹在这两人之间,实是进退两难,对心理素质更是种莫大的考验。
戈缇几步上前,伸出双手,轻轻托住亚素的胳臂,把他从地上搀扶而起,郑重和缓地道:“只要你真的是他,那么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从此往后,你都不必再为之煎熬。没有人可以胁迫你,更不会有人追究你失踪的经历。”
他凝视着亚素的眼睛,坚定沉着得有若宣誓。
“所有的麻烦,我来解决。那些让你恐惧、悲伤、逃避的事物,不论有形无形,没有不可抹杀的!”
说到最后,戈缇眉目间已染上凛然杀气,言辞中则充满了血与火的味道。
他将神情错愕的亚素挡在身后,转而望向自己的恋人。光芒中隐约有微尘飞舞,一身青黑华服的少年立在房间中央,难得地显出气势威严,竟也烜烈煌荧得令人不敢直视。
“时瑟,你太独断了。”戈缇换上了平静漠然的口气,“把人留在监察厅,只会被你们那些手段废掉!除非你真让人对我动粗,否则当着我的面,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多半是吃了前一次被设计的亏,这回他不只是态度坚定,更不允许有人将那高度疑似亚素的少年带离视线。当然,罪名坐实的旧日恩人与孪生弟弟,二者孰轻孰重,答案亦是一目了然。
时瑟看起来对少年的性子很是头疼,他倒也不使任何强硬手段,只提醒道:“别站那么近。他虽已被搜过了身,但难保还有秘藏的杀招。”
戈缇尚无反应,亚素却听懂了这个魔鬼的示意。混乱迷惘之余,他无意间瞥见了另一道身影,视野中忽有粘稠而污秽的黑潮涌起,当头罩下!
在他的心灵深处,那点微末的希望之火瞬时熄灭。无尽的懊悔与战栗如狂舞的群蛇,残酷、无情、凶狠地吞没了他。
亚素垂下眼帘,一道暗银流光在他掌中掠过。少年持着那支不起眼的注射器,安安静静地贴在戈缇身后,随即翻动手腕,飞快地将针头扎进他的后腰!
“……住手!”
在耳边传来执行官怒喝的一刹那,戈缇只觉体内倏地有一阵冰流涌过!半秒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受了袭击,然而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深沉、安宁且又无可抵御的睡意侵袭了神经。
戈缇合上双眼,身体缓缓前倾,不偏不倚地软倒在时瑟怀中。可除此以外,便再无异状。他看上去纯粹只是睡着了,根本没有基因崩解,血肉骨骼疯狂消融的迹象。
时瑟摸了摸戈缇的头发和脸颊,温柔一笑,又朝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罗幕原本面色惊疑不定,但见顶头上司一派从容淡定,他又立即醒悟,疾步上前,极为慎重地接过戈缇,不发一言地退了出去。
不远处,始终默然旁观的沙恩脸色转为阴沉,他终于发觉时瑟的立场大有问题。
沙恩压住自心底蹿升的浓浓不安,沉声开口:“尊敬的禁庭之眼,这不是你说的那种毒剂。”
“当然,那只是一支强效安定剂。”
“……为什么?”
“因为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们合作。”
“……你!”沙恩瞳孔一缩,语速变得急促起来,“那你又何必这么戏耍我们?”
时瑟和颜悦色地道:“不是戏耍,而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