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受惊过度,温长迢闭上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也没能入睡。
他转回去看章明骁,他闭着眼,呼吸均匀,握在温长迢手臂上的手滑进被窝,已然睡得很深了。
温长迢侧躺着,看着章明骁,他突然想说很多话。夜晚总是这样,让人思绪过多。
“其实我……”温长迢说了几个字,就没了说下去的勇气,他伸手下去,拿起章明骁的手,捏住章明骁的手指,这才继续说,“我一直都没有讨厌过你。你很恶劣,但我也没好到哪里去,臭味相投罢了。你一定会好奇,我怎么会说出一个正确的四字成语,那还得从我被我爸妈抛弃的时候说。”
十四岁的时候,温长迢从来不管不照顾他的爸爸发现他是个畸形儿,他爸早就和他妈感情不和,趁这个机会,大吵一架顺便离婚。他爸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和门外的垃圾一样,臭味相投,令我恶心。
温长迢学习不好,但在努力去学,从倒数第一到第四十名,初中两年的时间,他付出的努力被臭味相投几个字否定,不止努力,从他出生到他长到现在十四岁,全部被否定,他的人生一文不值。
他妈养温长迢本来就满是怨言,现在家散了,她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十四岁的温长迢身上。
温长迢在学校小心翼翼,藏了十年的秘密被爸妈这一闹,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没人再供他读书,去学校也各种被欺负,温长迢在被同学骂怪物的那一晚,打伤了同学。别人要来找麻烦,温长迢偷了家里他们还没来得及带走钱,孤零零一个人离家出走。
他不知道去哪,坐了火车一路北上,终点停在哪,他就在哪。这一停,就是四年。
钱花光了,别人不招童工,他开始当乞丐捡垃圾,之后差点被拐卖,再遇见方林旭,跟他偷跟他抢,所有坏事做了个遍。对于自己的身体,温长迢慢慢地释然,命运如此,享乐最大。接受了,自己也快乐许多了。但他们之间的人发现了,有能接受的,有不能接受的,温长迢和他们闹过很多矛盾,窝里斗过很多次,从刚开始被欺负,到慢慢他打赢他们,压制他们,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我当然要接受它,不接受它,我还能把它缝起来,让自己遭罪吗?”
“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因为它,我被当怪物,被当珍贵品,我就想当个人。”
“章明骁,你当时……也是因为这个,才……”
“不是。”
温长迢的手指被拢进手掌里,人也被拉进怀抱里,章明骁伸手轻轻摸着温长迢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要是打开灯,温长迢大概能看到章明骁这辈子头一次泪shi眼眶。
章明骁自认为铁石心肠,平日里见到乞丐没有一次可怜过,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人们是不可能对别人遭遇的事有切身的感同身受。
可温长迢那么小,等过完年,也才十九岁。章明骁十九岁的时候,在大学里做一切自己喜欢做的事。
温长迢他没有十八岁,没有人生十八年。
“首先被吸引的不是它,是你凶狠暴躁的脾气。迢迢,你重新活一遍吧。”章明骁对温长迢轻描淡写地讲述这件事很心痛,大概是心如死灰,回顾过去,没了一丝挂念与回忆。
或许从明天开始,又或者从下一年开始,漂漂亮亮,衣食无忧地,快乐潇洒地真正活一次。
温长迢觉得章明骁坏死了,他装睡,骗他一肚子肺腑真言。可是他为什么会和平时不同,他看不清章明骁的面部表情,可他头一次体会到了温暖的感觉。
他真想亲章明骁。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除了亲吻,除了道谢,除了拥抱,除了做爱,他没有任何能感谢章明骁的了。
温长迢抬起手,伸手摸索到章明骁的下巴,轻轻捧着,他慢慢凑近,吻在章明骁唇上:“我会在这里,在你家,好好活一遍。”
指尖触到了冰凉,先是一滴,而后是无数滴,汇成细细的河流,流到温长迢手指上。他要起身,章明骁抱住他,把他浅浅的吻加深,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变成一个深情缠绵的吻。
“我不要……”温长迢帮章明骁擦掉眼泪,说,“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没有,我只是高兴。”
温长迢被章明骁完全抱进怀里,温长迢往下缩能听到章明骁的心跳,他靠在章明骁肩上,手抚在章明骁心口上,问:“为什么?”
“以后能和你天天吵架打架,还不用担心你逃跑了。”
“……”温长迢又问,“没其他的了?”
章明骁满意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着温长迢的后脖颈,笑意盎然:“有啊,我给你做饭,你负责把我做的饭吃完,我洗澡擦不到背,你得进来帮我擦背,我想和你做一些让我们俩愉快的事,你不准拒绝。”
“我就知道。”温长迢转回去,有些嫌弃章明骁。
章明骁又贴过去,说:“情到深处,氛围在,就要做。”
“做就做,”温长迢有些困了,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