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她时,就像要亲手杀了当初天不怕地不怕,心中只有救我可敦一件事的自己。
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然而他只是安静地垂手站着,倒衬得挂在身上的人像在胡闹。
是李知容。
她深吸一口气,誓要把这出戏演完。脑海中努力回忆当初在天香院学的看家本事,她终于心一横,大着胆子贴上他耳边,手贴着他脖颈细细抚摸,同时吐气如兰地问他:
先来苦肉计,把自己整得越可怜越好,搏得他的同情。成功之后,再来美人计,投怀送抱,不怕他不投降。这是十三娘子那日教与她的口诀。眼见苦肉计不奏效,她咬了咬牙,打算直接施行美人计。
他笑了笑:追不到也便罢了,我此番大费周章,改头换面在南市重开门户,也不单是为了她。
我只是想试一试,就算我不是安府君,亦不会术法,也还能赢得她的心。若是仍旧输了,我便认命。
她吃了个闭门羹,只好继续拍着门装可怜:
他皱了皱眉,俯身将她摇醒。对方擦了擦口水,见是他,眼前先是一亮,接着就开始眼泪汪汪:
他放下了杯盏,眼朝向窗外,久久没有说话。十三自知失言,也不再追问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这日也是如此。他半夜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在院中踱步,却听见院门外有窸窣响动。他立马提了剑出门,开了一道门缝往外张望,果然看见门外有一团黑影。
对方眼也不抬:不想问就闭嘴。
让她听得如此入神。 改头换面的安府君挑眉看着桌上的鬼画符,狐疑地问十三娘子。
李崔巍没说话,转身便走,顺手带上了门,还上了门栓。
李太史,李大人,在下是真的无家可归,看在你我同僚的份上,只收留我一夜可好,明日我便找宅子去,绝不给大人添麻烦。
(二)
十三所指的,即是阿容莫名其妙所闯过的目连阵。那是安府君所造的幻境,幻境中的杀手,是安府君自己。
可那日我没杀她,却是因她在幻境中独自拼杀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我。
府君却不以为意,笑着给自己斟酒,不一会便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气得十三暗自跺脚,终于想起一件事来气他:
趁着李崔巍双手撑着门,她直接伸出双臂环住他脖颈,他一个不稳,被推得倒退了几步,险些双双倒进院中。
她嗓门儿大,又喊得如同吊丧般凄凄惨惨,惊得左邻右舍都悄悄打开窗扇偷看。李崔巍担心惊动值夜的兵士,思前想后,只好走回去打开门,没好气地看着睡得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李知容。
李太史,可否收留我在府中暂住?我在公主府的宅子已被收走,如今没有容身之处了。
然后大半夜的,李知容就被面色不善的李太史拎上了马,直接送去了鸾仪卫值夜。
初战不利,李知容内心非常平静。然而不待她继续思索接下来的计策,京中就又有了新
六月初时,暑气渐至。
准确地说,是背着包袱,如同流民走卒般在他门前,头顶盖着斗笠窝成一团酣睡的李知容。
故而在该动刀时,我犹豫了。那场心战,输的人是我。所以我放她走。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放她走。 安府君自嘲般地笑笑,像在回忆那日的情景。
为何帮我即是做亏心事,帮那道士便是积功德?再者,涂十三,我记得你祖上被姜子牙骗着灭商时,释迦牟尼倒也还没出生,如何你便念起佛来了?
我也不知。
(三)
那日在十殿阎王阵中,阿容本闯不到我这关。缘何府君会放了她?
他仰头斜靠在桌前,琉璃般的眼中倒映着重重幻光。
我本以为,我看中阿容,是因她独一无二,天生应当与我相配。
李大人,你不就是北衙兵士,你要把我押走么。
他刚要提剑朝外刺去,却见那黑影有些眼熟,千钧一发之际收了剑势,将剑尖堪堪收在那人耳际,只斩掉一缕发丝。
府君,你这样追姑娘,此生怕是没有成功的希望。
李崔巍近日睡眠极浅,常需喝酒助眠,即便如此,仍旧是夜半醒来枯坐到天明。
说完,他作势又要关门,被她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两人就这样一内一外,在门口僵持着。
十三念着此人是他上司,才好歹没将手中的酒盏扣在他头上,只是笑道:我是念着那日府君留我一条命,才与你合伙骗阿容。再没下次了。
李中郎,你再这样惊扰四邻,李某就请值夜兵士将你押走。
安府君翻身坐起,目光炯炯如同狮子:
做了亏心事,自然要再做些功德,好祸福相抵,不然容易遭报应。这道理,府君想必不懂。 十三白了他一眼道。
十三撑着手肘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府君,我方才想起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