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梅雨季,天气就有些转凉了。云仙池的水面上升腾起水汽,烟雾缭绕,宛若仙境。满池或展或蜷的荷叶在微风中摇曳,带起淡淡荷香,萦绕在云仙池的中心亭旁。
“陛下。”
“陛下?”
隔着飘渺的水汽,但见湖心亭处有一双人,或卧或立,立者正低声轻唤,不知是为了叫醒还是在试探。
立者是一名男子,容貌俊逸,眉眼斜长,骨若刀削,却丝毫不显女气,只空余左眼眼尾处的一颗痣,拉长了弧度,添了几分魅惑,眉眼轻弯便似在笑,犹有风情。
头顶青玉冠,身着葱倩色广袖长袍,宽肩窄腰,略有些纤弱,四指宽的腰封上挂着一串圆玉朱翠和一块方形的古铜腰牌,上刻蟠龙花纹,附身轻唤间腰牌旋转,可见背面刻“青林”二字 ,筋骨锋芒,一笔一划棱角如剑。
那人一身贵气,却弯腰俯首,谦卑的在趴窝在案的那人身侧细语。
趴窝那人是名女子,虽为女子,却似乎不喜胭脂柳色,着一身拖地墨裙,深沉如夜。
自领口交界处,有一龙爪,金丝银线交汇而成,慢慢向下延伸,从后腰处龙头开始,盘旋而下,粗壮威猛的龙身覆盖整片裙摆,直至褶皱中隐没不见的龙尾。
宽大的腰封衬得女子腰身不盈一握,带着困龙的气势横亘在长龙颈间,令人见之心惊。
墨色衬得她肤白,暗淡的Yin雨天也丝毫不会影响,自一旁静静而立,似斟酌一副淡雅的水墨画,细看便会沉醉其中,卷进漩涡无法回头。
女子趴在桌案上,身下压着层层叠叠十几本奏折,已经被压的不成样子。交叠在头下的双手指尖细若葱削,骨节分明,淡青的血管若隐若现,透着羸弱。右手拇指处,带着一个硕大的墨玉扳指,玉面光华毫无瑕疵,与这只手极不相称。
女子似乎是真的睡熟了,露在外面的右手渐渐松了力气,硕大不和手的扳指渐渐滑落,顷刻间坠向地面。
俯身男子摊平掌心,出手如电,稳稳的接住了那枚象征尊贵的的玉石扳指。
男子握了握扳指,斜长的眸弯了弯,似是安了心,缓步迈上前,清俊明艳的脸庞逐渐靠近那女子,呼吸几不可闻……
*
梅雨季的风实在太凉爽,关在勤政殿里看折子实在太烦闷,沐朝熙起了心思,偏偏要在这寒凉时候去最寒凉的云仙亭里批折子,沐允诺向来拿她没办法,只有举着伞跟着走的份儿。
啊,这凉兮兮的风实在太催眠了,沐朝熙懒散惯了,看了一点儿奏折就晕字儿,索性自暴自弃的趴了下来,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好像没睡多久,但是压在头下面的胳膊却有点儿麻麻地。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感官像蜘蛛网一样从唇珠处汇聚又扩散,扫向鼻尖,脸颊,眼皮,额头……还有耳垂儿。
好痒啊~
沐朝熙像只猫咪似的缩了缩,用肩膀蹭了蹭痒痒的耳朵。耳后处挂着的一颗浅金色的铃铛晃了晃,发出“铃铃”两声,细小又微弱。
随即呼吸声偶有传来,带着淡淡的,很熟悉的气息。
“手麻了。”沐朝熙迷糊的嘟囔着坐起身来,攥了攥拳头灵活了一下指关节,又伸手揉了揉脸。
“雪松味儿。”沐朝熙还没睡醒,睡眼惺忪的吸了吸鼻子,发现味道逐渐变淡了,又咂了咂嘴。
“咳。”沐允诺轻咳一声,瞄了一眼她的嘴唇又垂眸,道:“陛下醒了?”
“嗯。”沐朝熙没看他,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奏折瞅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沐允诺顺着视线看去,但见那几本摊开的奏折折出无数似有似无的纹路,更有甚者裂开了口子,一副破败样子。
沐允诺不语,嘴角微弯。
“啧啧啧,烂玩意,真不结实。”说完,嫌弃的撇到了一边。
沐允诺实在没忍住,咧开嘴笑开了。沐朝熙余光瞟到,没说什么,伸了伸懒腰懒散的杵着胳膊。
“这羽泉凝纸算得是我天安最结实的纸张了,自从被一位才子研究出来后,便直接签了皇商,如今这朝上诸位大臣们,皆是用这种纸张的,夸奖者比比皆是,这结实耐用的美名也因此宣扬了出去,却不曾想,仍是入不了陛下的眼。”沐允诺慢悠悠说着,上前一步将沐朝熙手里的奏折拿过来,逐个铺平折叠,再摞成一摞,颇为齐整。
沐朝熙脸一僵,倒是没想到这纸这么有来头,竟还担上了个最字。
“太硬了,睡着不舒服。”沐朝熙硬邦邦的说。
“的确是缺点,这纸张结实是结实,可的确是太硬了,相比于柔软的宣纸,过硬的纸张就连弯折都稍显僵硬,的确需要改进。”沐允诺捏了捏那纸张,惊叹于那才子的厉害,如此结实的纸能做到那么薄,已算奇才了。
“只是那才子大约也不曾想过”沐允诺话说到一半便熄了声,沐朝熙正拿着奏折端详,没注意心思,仰头看了他一眼。
沐允诺在接触到那一双明眸的时候便笑弯了眉眼,继续说道:“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