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上进的德红
全家人都惊谔地呆住了,他们互相你看我,我看他。
“啊——?”全家人都惊讶得呆住了,向东自己也惊愕了。
“是跟乾爸留的那本‘芥子园画谱’学的。”德红的脸红着,呐呐地解释说。
向东和红梅互相看着,全家人都不出声了,他们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当年走的时候,留在绥德的究竟都有些什麽东西,也忘了自己年轻时的爱好,忘了那些曾经B慨激昂、温柔缠绵的生活。
但有一件事他们没有忘掉,向东扭回头看着红梅,红梅手里的毛衣掉在地上,失神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德红从地下捡起毛衣,放在红梅的手里。红梅拉住德红的手,德红就势蹲下来,红梅把德红紧紧的搂在怀里,在脑门上亲了一下。
“我的儿啊,你可真是妈的宝贝心肝啊。”泪水唰地流了下来。向东赶忙递过纸巾。
聪明的志明知道,一定是德红的话,触动了妈妈和爸爸在心底藏了多年的陈年旧事,他的心里是一团疑问。
志明紧挨着父亲,挠着头皮:“什麽,什麽芥菜园,什麽?我怎麽越听越胡涂了。”
他连‘芥子园’是什麽,都弄不清楚。
“你不知道,你爸爸年轻的时候能写会画,是远近闻名的全能人才。”红梅擦着眼泪,说给志明。
只有她和向东两人知道,那一套‘芥子园画谱’是她花了两块钱,从抄家物品拍卖市场买来,送给向东的,是他们俩的定情物。
向东赶忙打着岔:“德红,你看,你看,你该上点顔色呀。”
他指着德红的设计稿:“一上顔色,肯定更好看。”
“嘿嘿,我没有顔色,志明哪儿也没有顔色。”
“咳,你看,这傻小子,志明不用这东西,他没有,你张嘴说话,咱们买呀。”向东看着红梅,把话头递给她。
“只要是学习上的东西,该用什麽,你给乾妈说,妈都给你买。”
“那我呢——?”志明看着红梅,醋劲来了,他借势撒起娇来。
“哈哈哈,你是爸的宝贝,你要啥,爸爸也给你买。”向东知道志明有点吃醋了。
德红一手出衆的白描功夫,让志明不得不另眼相看。
一个星期天,向东加班。红梅领着志明、德红上街,三口人边走边说话。
德红刚开口叫了声‘乾妈’,还没有说话。
志明就抢过话头,当头一棒子,呛得德红无话可说:“我都把你叫哥了,你还是乾爸、乾妈地不离口,土腥气也太重了吧,活脱就是一个土包子。”
“志明,有这麽说哥哥的麽。”红梅立刻批评志明。
德红自己幷不觉得,志明这种语粗情重的话,说得有什麽过分之处,红梅却听不惯儿子这种轻狂的言语。
“嘿嘿,嘿嘿,志明说得对,我就是个土包子麽,连北京话都不会说,装洋包子也不象。”
“哎,德红,你这孩子太实在了,人家駡你的话,你也当真的是爲你好吗?”
“嘿嘿,志明没有駡我呀,我不的确是土包子嘛。”
“咳,你真笨,不会跟我一样,直截了当,也叫爸、叫妈,不就成了。”
志明的话里有话,他知道向东和红梅不发话,德红在称呼上绝对不敢私自去掉哪个土腥气十足的‘干’字。
德红怯生生地看着向东和红梅。
“这才对了,你也跟志明一样,是妈的儿子,什麽干的、shi的,在妈眼里,都一样。以後你也叫妈、叫爸,就没有土腥气了,看谁还敢说你是个土包子了。”她笑容可掬地拉着德红的手说,顺便看了志明一眼。
“嘿嘿,妈,你看我这说话口音,不就有些土腥气吗。”
“哎——,你真真是个傻小子,听不懂个好坏话。”红梅又好气又好笑,用指头点着德红脑门。
“哈哈,嘿嘿,哈哈……,你这个哥呀,你可真真是个最大的土包子。”志明高兴拉着红梅的胳膊,笑得前仰後合。
德红也抿着嘴,哧哧地笑出声。
这个家里的人,此时才全部接纳了这个来自陕北的大男孩。
一年後,德红以第一名的成绩结业,幷且被这家房地産公司聘用当见习技术员,月薪八百元。
从第一个月,德红就把领到的工资全交给红梅,红梅不要,让德红寄回家。
“我爸说了,满村的人都一样,过的穷日子,村里的人眼浅,不要多寄钱。”德红坚持着,红梅只好收下。
她留下五百,给德红三百块的零用:“那妈就给你存着,等将来给你娶媳妇再用。”
德红的脸又红了,从此他不仅能养活自己,有了自己挣的零花钱。
德红悄悄地,把当年自己从绥德穿出来的中山装和解放鞋,写信说自己长高了,这衣服已经小得穿不上了,都打包给德军寄了回去。他要实现自己的第一个愿望:挣钱供德军上学。
德红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