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博韬到医院时,董安琳所在的那层楼依旧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影,唯有病房外无人理睬的报警器发出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孤独而凄凉,像极了一声声绝望的哀鸣。
上前关了报警器,在寂静的走廊里呆呆站了会儿,他才抬起头透过玻璃墙往里看去。
病床上的人没太大动静,坐在床边的人则紧紧握住她的手,倾身上前微笑着和她说着什么。若非早知内情,只怕他都会以为这是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你看,他也来看你了。抬头看了眼外面的邵博韬,许清如笑着帮董安琳调了下枕头,让她能瞧见外面的人,你有今天,可全是拜他所赐。
看着她眼中的愤恨,许清如道:其实,我挺替你可惜的,你说你有钱有颜有能力,还有父母兄长宠爱,怎么就偏偏看上这么个人渣?他能为你背叛别人,你就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背叛你?
啪一下,一直在挣扎的董安琳终于挣脱束缚,扬起手臂一掌拍在床头,试图去按上方的报警键。许清如见了也不阻止,只淡淡地道:没用的,他不会心软的,若是愿意救你,他早就进来了。
董安琳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外面的邵博韬,右手却像是突然脱了力,一下就垂了下来。
他早就准备好一切了,随时都能送你走。要不是为了董珣,你以为他会让你活到现在?或许,他曾经也是真心爱过你的吧,可在他们那种人眼里,真爱值几个钱?当然了,在你这种人眼里,连人命都一文不值,那应该也不太在乎什么真爱。
知道吗?我妈到现在都还会做噩梦,梦到二十八年前那个晚上,你把她关进仓库,让她抱着发烧的女儿在里面绝望地呼救,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怀里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董安琳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许清如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呢?这些年来,做过噩梦吗?梦到过那天的场景吗?有没有想过,有个孩子还不满两岁就被你亲手杀死了?有没有在梦里听到过她的哭声?或者,看到我这张脸,能不能让你想起些什么?
她慢慢凑近:仔细看看,这张脸和你杀死那个孩子像不像?这两个酒窝可是我妈挑了好久才挑到的,再点上这颗痣,还有腰上的胎记,连邵博韬都从来没怀疑过。看着这样一张脸,你会不会觉得害怕?会不会心虚?
见她没什么反应,许清如又自嘲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你早就忘了那孩子长什么样了,不然两年前我偷偷出现在你面前,你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你这样冷血的人,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你了?要不咱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杀我妈的女儿,她杀你儿子,你看如何?
床头的仪器不停响着,在Yin森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董安琳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身子却都在急速地颤抖、挣扎。
许清如一脸讥讽:原来你也会有在乎的人,真是难得。董珣都不是你亲生的,你又何必担心他的死活?不过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就答应你,等我掌控了董家,一定不会放过他。
两只挣扎的手完全没了力气,颤抖的身子也慢慢平静下去,董安琳却还是死死瞪着许清如,只是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已逐渐变得浑浊。
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许清如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邵博韬,朝他缓缓露出个微笑,用不了几年,我就会让他下去陪你,到时候你们董家再好好找他算账。
仪器的声音终于变了调,没有了刚才的急促和刺耳,平静地宣布着一切的结束。许清如也没再去看床上的人,只慢慢起身往外走。
满意了?邵博韬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还恨吗?
恨啊。许清如轻嗤一声,你不是还活着?
然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病房的门开着,里面还躺着具尸体,两个人却就这么并排坐着,不说话也没离开。
等再开口时,许清如的语气已经变得很低沉:我杀人了,是吗?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要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尽管心里有的只是帮母亲报了仇的快感和以后都不会有人知晓她真实身份的轻松感,但在邵博韬面前,她是一个被仇恨折磨得任性、脾气古怪却又不失善良,内心充满矛盾的人。
不是。邵博韬拍拍她的肩,我们只是放弃继续治疗。
他说的并没错,像董安琳这种情况很多家庭遇到了都会选择放弃治疗,既可以减少负担,也能让病人早点解脱,家属有做选择的权利,算不上谋杀。只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讽刺。
许清如顺势靠在他肩上,扮演着那个报完仇反而无比迷茫的女儿:爸。
这是她第一次不含仇恨也不带讽刺地叫他,邵博韬愣怔片刻,揽紧她的肩:没事了,结束了,以后,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可我杀了他妈,我该怎么面对他?
刚才说过了,只是放弃治疗,等董珣到了,医生会告诉他是病情不稳自然去世的,他一直都有心理准备。
董珣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