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洲之西,名为断魂渊的天堑深谷斩于正中,将这片魔道诸宗盘踞之地一分为二,以北是目之所及皆为黄沙恶土的森罗幽墟,以南是重重瘴雾深锁险山密林的万象魔域。这两片区域俱由魔道宗门掌控,三尺之下白骨累累,是道门师长必然对小辈耳提面命的索命禁地。
至于分割两地的断魂渊,既得此名,当然也不是什么宜人又和善的地方。
江眠拖着一条断腿从和他一起被推下断魂渊的祭品们身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跳到一堆灰黑兽骨边,抓起最长的一根撑着身体,终于勉强站稳了。
他仰头看去,却不见丝毫天光,只有呼啸的罡风与浓重的赤色雾气笼罩在上方。那雾气八成有毒,江眠掉下来时虽然及时屏住了呼吸,但被罡风刮过皮rou时还是呛进去了少许,只那么一点,就令他的喉管又痒又痛,好像有什么活生生的东西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他的喉咙似的。
但此刻并不是停下来检查伤势的好时机,他手里的兽骨上没有丝毫rou渣残余,却有不少鲜明而不详的咬痕,而那形状和尺寸看着绝不是人类留下的。江眠咽下一口唾沫稍稍缓解喉中痛痒,抓起几根还算尖锐的兽骨插在了勉强没断的腰带上。他体内灵力尚足,但断魂渊底的微薄灵气全都和浓重煞气混在了一起难分难解,从未接触过魔门功法的江眠不敢贸然将煞气引入体内,只得决定尽量避免以术法对敌。
准备好了聊胜于无的武器,江眠又低头辨认了一下妖兽足迹离开的方向,用兽骨做拐杖,警惕而缓慢地朝未知妖兽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但他没能走出多远。
Yin煞宗内最不成气候的一脉常年驻守在断魂渊边,守株待兔地捕捉炼化渊中溢出的煞气。若是有段日子的“收成”少了,他们便会如今日这般,收集一群凡人或练气修士推入断魂渊等着他们被渊底的东西折磨致死再收集由这些怨魂制造出的煞气。而他们“献祭”的地点几乎是固定的,换言之,固然有罡风的干扰,但祭品落地的地方无非就是这么一块地方,可想而知的,这片区域已经是渊底妖兽固定的食堂了。
江眠看着前方岩石后面踱出来的一只半人多高的、状似鬣狗的魔兽,脸色难看地拔出了腰间的一根兽骨。
那魔兽咧着嘴,口水滴滴答答地落下,风一吹便卷来了一阵刺鼻的酸臭味。
江眠握紧手中兽骨,正欲先发制人,却见那魔兽忽然夹紧尾巴,嗷呜一声慌慌张张地转身跑了。江眠后背一冷,心知自己身后定然来了什么东西,可他拖着一条断腿,想跑也是有心无力。
不等他想出对策,一道腥风便轰然袭来,将他卷入其中后一刻也不停地向前掠去。刚刚逃跑的那只魔兽也没能幸免地被拽入风中,化作了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江眠在腥风中动弹不得,不知被带着跑出了多远后他忽然被抛了出来,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整个脑袋都跟挨了数记重拳般钝痛晕眩。
“嗯?”
什么东西抵住江眠的下颌,挑起了他的脸,一个清越的男声道:“你在哪儿捡来的小崽子?”
江眠定了定神,睁开眼睛,却被一抹脂玉似的莹白又给晃了眼。用足尖挑着他下巴的男人被江眠这副直愣愣的模样逗乐了,他拉拢身上虚虚套着的黑底金纹外衣,足尖在江眠的喉结上轻轻一踢,笑道:“回神!”
江眠浑身一震,慌忙低头不敢再看这人,嘴唇却猝不及防地擦过一片白腻的足背,他脑中轰然一声,脸颊顷刻间便被热chao烧红了。
“前,前辈……恕罪,”江眠结结巴巴道:“晚辈并非有意打扰,打扰前辈清修……”
“不必多礼了,”男人懒懒道:“起来说话。”
江眠从地上爬起,好不容易才站稳。他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显然是草草掘出的洞窟里,洞xue内岩壁凹凸不平,残留着深深爪印。几块被削出平面的岩石堆在一侧,大抵是桌椅,除此之外,唯一的家具就只有男人坐着的那张铺了数层宽大兽皮的石床。
江眠不敢多看,垂着头单腿站好,余光却还是不经意间瞥过了男人的脚。此刻他合拢了衣襟,只有一双赤足露在外面,点在棕黑色的兽皮上。足尖的指甲是rou粉色的,被兽皮的颜色衬着,几乎从底下的皮rou里透出柔光来。
“抬头。”男人说,江眠像是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一样涨红了耳朵,但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继而便一怔。原因无他,面前的男人的昳丽容貌着实与这荒凉险恶的景象极不相称,他光是倚在那张石床上,就令这荒凉粗糙的洞窟凭空多出了几分华贵光辉。可这样一张脸却偏偏生了对摄人的乌瞳,眸光锋锐如刃尖上闪动的寒星,即便面上笑意yinyin,但只一眼扫来便叫江眠陡然出了身冷汗。更别说石床边还蹲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黑色麒麟,面貌狰狞,犄角锐利,毫无祥瑞之色。所幸它倒是一个眼神都没给江眠,只顾着用脑袋一个劲地去蹭石床上的男人。
“筑基?”男人上下打量了江眠一番,道:“靠着断魂渊苟且的魔修可没大方到连筑基修士都往下扔,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