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四个兄弟姐妹中,母亲说我是最像父亲的一个,才交由我来完成父亲的遗愿,”六皇子坚定道,“即使是骨灰我也会将留叔叔带回去的。留叔叔既没有子嗣,您父亲西里尔斯元帅也还有好几位妻子……请让我把他带走吧。”
“父亲说过,他对以前的生活没有眷恋。唯独放心不下一个人,父亲将他视作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半身。以前没有能力保护他,现在希望能把他带到自己一手建设的国度里来,”六皇子拂去眼泪,渐渐平静地说,“父亲因劳累过度,几年前故去。只是没想到这位留叔叔竟比父亲去得还早。”
我的心紧绷着走到他身边,他还是没睁眼。直到我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想
进至联邦的空域,经过初步交涉知道父亲作为领军的元帅后,对方竟只派一架舰机前来寻求与之会面。
留燧明。这个名字的出现,使得在场的塞缪尔夫人、我的兄姐等人面色一凝。二十年了,没有人再在这个家里提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六皇子听完我的话蓦地站起来:“你是说……二十年前?具体什么时候,是在夏月的后半吗?!”我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只能回答到好像是的。六皇子顿时泪如雨下,他紧握着胸口佩戴的黄金十字架望天祷告:“父亲!父亲!您听见到了吗……原来夏月那一次您远航回来说,接收到陨石带那边返还的微弱信号,是他!竟然是他!”
“赫利欧·图亚……”父亲分明是从病床上起来的,眼睛却亮得可怕,“你休想、休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咳咳咳……”六皇子冷眼看着父亲咳出一大口血,仿佛已经不把他的话当做有效力的东西,转而面向我说:“今天还是不方便继续打扰了。但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元帅阁下将骨灰交给我。”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祖父也来探望过父亲,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在旁陪侍着。父亲现在看起来竟比祖父更加苍老。我听见父亲对祖父说:“我终究是跟您一样,变成了平庸的人。”我不明白,父亲迄今为止的成就何其伟大,为什么要说自己平庸。祖父则对他说:“你要是早些接受所谓的‘平庸’,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父亲倒是醒了,不如说他一刻都不肯闭眼。怕有人把他最宝贵的东西抢走了似的,可根本没人知道留夫人的骨灰被他埋在哪里。时鸿影恳求父亲哪怕睡一个小时也好,但父亲连他的话也不听了。
具体细节我不在第一线并未得知,只知道这场仗并没有打起来。加特亚的军队远航至此似乎不为发动战争,而身体向来康健的父亲却在与对方的六皇子见面之后病倒了,并且一病不起。他的身体垮得那么突然着实令人奇怪,我便告假回到了家中。
“我是曼斯明·图亚。加特亚的第六皇子,”六皇子的年纪与我相当,有着灿如骄阳的金发与澄蓝的双眼。他开门见山地说:“此次我们不畏艰险到访贵国,只为带一个人回去。只要接到他,我们会立即开拔返程不会多做逗留。”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你们就能重逢了啊……”六皇子哭得那么伤心,好像当我们旁边的人都不存在。他此刻只为了父亲的憾恨而流泪。
父亲一直昏睡着,偶尔在梦中会喊出两句:别带他走。没有人清楚父亲口中的“他”谁。令人更没想到的是,父亲病后不过几天,那位加特亚的六皇子竟然亲自登门拜访。父亲病倒,我同为军人,与他接触最为合适,塞缪尔夫人也同意由我主持接待他。
“父亲经历传奇,他从一个不属于麒麟座的国度漂流而来,是母亲、现在我们的女王陛下把他救活。他与母亲相伴了快四十年,在他呕心沥血的辅佐下,母亲将加特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国变成了一个拥有星际远航能力的国家。”
那之后,他时不时来家中拜访。言谈间都颇为有礼,但目的明确就是要留夫人的骨灰。联邦政府也开始逐渐给西里尔斯家施压,要父亲答应曼斯明·图亚的请求。毕竟一整条舰队在联邦的空域边缘不离开一天,开战的风险就多一天,这不是一个家族就能承受得起的损失。
六皇子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有什么东西从我耳边呼啸飞过。六皇子侧身躲避,那东西砸在墙上摔得粉碎。“滚……”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了,时鸿影搀扶着他又跟不上他的步伐走得踉跄。
见我们一时间没有说话,六皇子继续道:“他是我父亲,赫利欧·图亚亲王陛下的旧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早就因故离世了,”我艰涩地说,“大约二十年前,就在你们穿过的陨石带,不知为什么他驾驶着舰机莽撞地驶入,最后机毁人亡。”
我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回军队,因为我总觉得父亲会找我。果不其然,一天夜里我接到父亲的内线来电,要我去他房间见他。我到的时候,父亲半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他已经衰弱得身形清减,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英挺伟岸,被子下连呼吸的起伏都瞧不见。
我问:“不知道殿下要找的是谁,怎么会找到我们家里来。”六皇子说:“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知道他与兰赛特·西里尔斯元帅有关,应当是元帅的伴侣,名字叫留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