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紧紧握在竹扦上,竭力在麻绳上绑了一个结,头也不回道:“你可以走了。”
江雨晴手忙脚乱,去按几乎被吹起来的竹椅、杯盘,恼道:“我哥突然怎么了,发这么大火干嘛呀!”
狂风之下,他立在花丛后的身影,确有几分虚透之意。只有望着我的一双墨瞳,仍是那般定定不动:“你说过不想再见我,我不会违背的。”
我一句也不想听,厉声打断道:“不要说了!”
我看着他手中递过来的一卷紫莹莹的玉简,只觉万分好笑,立起身来,道:“我不要
江雨晴得我这一句,如同大获全胜一般,向江风吟扭腰吐舌,大作鬼脸。江风吟一张俊脸却气得发白,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要得意!他现在答应得好听,以后每与你运功一次,都消耗了一段灵息。到时他跟他那个……比翼双飞不成,头一个就要找你,我看你到时如何赔得起!”
江风吟气得肩膀都颤抖起来,一双眼死死盯在我脸上,仿佛要将我烧出个洞来。我也不愿与他对视,一低头,正好望见给他沏的那杯冷茶。其时正在气头,拿起杯子,便狠狠往花丛中一泼。
只听一声闷雷滚动,风卷得满地草叶乱滚。我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却见花丛后白衣如雪,赫然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叶疏也仿佛不明为何一般,还看了看自己所在之地,才怔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听白长老说你在这里,一时出神,不觉至此。”
我头发也被吹得横飞起来,拿手压了几次,仍在脑后乱舞不已。我一把抓在手中,只觉烦乱之极。
我近日替江雨晴祛除血煞之际,确实感到损耗甚巨,体内婴灵原本只小小一团,也已许久不曾长大一分了。但如今我心灰意冷,早已无心此道,听他这般倒嘲,只觉刺耳之极。一时压抑不下,开口道:“多谢江少爷这样替我着想,只是双飞与否,终归是我和我道侣之间的事。我认得事主,也识得分寸,绝不会迁怒旁人。”
我全身一僵,一阵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冲顶而来,连当日婚礼上与他正面决裂,也不曾如此羞愤。叶疏却宛如不觉,垂眸道:“你绣了两朵在衣服上,我看了才知道。山下的人跟我说,现在这个时节,玫瑰还没开出来,要到五六月才开。……”
尔后江雨晴果真不再见人来,只托人写来几张歪歪扭扭的字条,说她哥蛮不讲理,将她关在闺房中,不许她出来一步。幸而她智计无双,已使出锦囊妙计,让曲星借百岁寿辰之名接她出去,到时再使一迂回之计,如此这般,便可与我重会。我接了字条在手,见花笺幽香,盛之以玉匣,若非一手字如同狗爬,倒颇有些风雅之意。再几日,连字条也不来了,想来妙计已成,她大小姐已在兄长护持下,大摇大摆地往寿宴去了。
叶疏沉默地望了我片刻,竟又开口道:“你走以后,叶霜河来找我,说我毁约无信,要我将先天九炁心法总诀与上下两卷如数交还。我才知道这部心法原本就是师尊放入叶家藏书阁的,他只传授你上卷,却让我定下婚约后,再将下卷给你。他早知总诀中记载的是你凭借双修采灵纳气之法,那是九天玄阴之体独一无二的修炼法门。他藏起总诀,你便难有大进境。他还说你如今恨我入骨,日后有了造化,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没有听他的话,替你拿了过来。无论你以后如何对我,我都认。”
在这里消磨意志。以后不许来了,老老实实给我呆在房里喝药去!省得一天到晚多嘴多舌,惹人讨嫌!”
我见他兄妹忽起口舌之争,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闻言也不及多想,只道:“自然可以。”
只见江风吟不敢相信般望向我手中的茶杯,又僵硬地向挂在枝上的几片残茶看去,脸色难看得惊人,忽然袖子一拂,向园子外掉头就走。人过之处,一阵狂风骤起,吹得整个葡萄架都瑟瑟发抖。
我只觉脑子里斗然一阵空,待站起身来,却连四肢都已僵木,只嘶声道:“……你来干什么?”
我近日惯见她在园中罗唣,一时不来,倒显得这园子有些冷落。正是初夏天气,园中蔷薇、茶花、茉莉皆生机勃勃,抽枝生发,连我种在最隐秘处的一大丛玫瑰也绿叶满枝,比别的花更早长出米粒大的芽蕾来。这日我才在沟渠中挖泥做肥,眼见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团积,大雨欲来,忙扔了锄头、簸箕,将竹扦横七竖八插在玫瑰丛中,拿麻绳捆束起来。见一小株玫瑰被风吹折在地,忙伸手扶了起来,却见枝上已开出一个小小的花骨朵,艳红初绽,娇艳欲滴。一时心中怜惜,想道:“这花儿生得这样早,偏又受了风吹,不知还能不能活?”
江雨晴无缘无故受他一顿骂,眼看大小姐脾气也发作起来,跳脚道:“我跟随云哥哥闹着玩呢,你凶我干什么?我在这里开开心心,又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不乐意可以不跟来,又没谁专门请你来了!我偏不喝那苦死人的破药,你又能奈我何?随云哥哥,以后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你天天给我疗伤,行不行呢?”
叶疏却在我身后久久停留,目光落在我手中摧折的花骨朵上,道:“原来你喜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