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座谈
年初邵兰亭躲来锦城,易梧桐眠晓晓挽明月三人就聚了一桌。
席上邵兰亭哪还有从前阎王判官的模样,人瘦了一大圈,话也不多,抱住酒瓶就往嘴里灌,萧索得吓人。人喝高了,还硬要灌挽明月酒。
非必要,挽明月不沾酒,见这情状,知是邵兰亭彻底喝昏了头。二人推来推去,挽明月被撒了一身的酒,沾了半袖的菜汁,终于把邵兰亭搀出去交给随行的人,吩咐送他回去,才算完事。
挽明月倒还记得,从前聊起邵兰亭和易梧桐的时候,自己那自以为透彻的嘴脸。再看看如今的自己,又是给人扇巴掌警告,又是深陷其中脑子不清醒,哪有什么脸面去说别人。
不过短短半载光Yin,不免对夜叹出声。
挽明月再折返回来,眠晓晓想起方才酒桌上那样,面露不忍:“真是造孽。怎么就摊上这回事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易梧桐待他是真心的啊。”
挽明月低头擦身上的残留的菜汁:“从前当然有真心。但你不要忘了,是人都有真心。人人都有的东西就是廉价的,不值得特意拎出来。真心这种东西,当宝贝似的捧出来,大多时候都会被人摔到地上,末了,兴许还要踩上两脚。”擦了半天,挽明月放弃挽救这身衣裳,抬脸反问:“况且,真心会变,你不是比谁都明白吗?”
眠晓晓兴许不能确定自己的,但她父亲的真心的确是变了。
刚认识时,她就曾轻描淡写地说过:“我爹最近这十年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没再搞出个孩子。省得我费劲把他们一个个弄死。”
挽明月似笑非笑地提醒:“很多话,不能在别人面前直着说。”
她反诘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生生看。”
见她如此,挽明月低头笑了笑:“瞧我这一糊涂,前楼主没有别的孩子,你也没有动手。这话当然是能说的。若真做了,说出口来,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没来得及眠晓晓细想,他又把话题绕到别处去了。
山城锦城很近,挽明月很常和她碰面,纷纷都对对方没什么意思,索性就成了眠晓晓口中的酒rou朋友。
虽说是酒rou朋友,但二人相处,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兄妹。
父母的事,眠晓晓整天提,引以为鉴,如此被挽明月举例,倒不觉冒犯。
挽明月笑了笑,呷一口茶,做结语:“通常,人的真心会变,伪装却是要做足的。谁要捧着一颗真心来见你,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是不是除了真心,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那时眠晓晓装着打了个寒颤:“你真扭曲。”
后来见到如此谈吐自信的挽明月失控,倒颇值得品味。
见过挽明月那种狼狈样子,她更对挽明月来了兴趣。
从古至今,同大夫做朋友,坏处总归不多,挽明月也仍是与她处着。
由此真从她口中得来点消息。
从湘西回来,挽明月到眠晓晓那里去看自己的两条伤腿。
眠晓晓给他看过一遍,夸说你这捅得还挺对地方,学过医术就是好,又随手抓过挽明月给人强削去的额发,忍笑说你这头发剪得怪好看的。
二人闲聊之际,她向挽明月透露了上官阙带韩临来她这里看病。
挽明月顺着问了下去:“瞧出了什么,那寒毒真有残留?他身上的病好些了吗?”
眠晓晓本来在笑,听他发问,敛了神情,略思,道:“他没事。身体真是好,一年里两次重伤,都恢复得不错。”
同她相处久了,挽明月很能察她脸色,瞧出有一瞬的异样,遂笑着追问下去:“你这副模样,搞得他好像得了不治之症。”
她啧了一声,白他一眼:“你先咒他的噢。”
挽明月说他没事就好,转而去笑她:“这次怎么没听你再提上官阙,脸又没用了?”
眠晓晓移开眼睛,咳了一声,同他讲楼上风有点凉。
挽明月说要不进去聊?
她摇了摇头,只说:“现在想想,就是见色起意。他那种人,我有点发憷。”
挽明月挑眉道:“这几年确实有点。从前在临溪,他还算个正常人。”
眠晓晓斟酌着,问出口:“给韩临看病的时候,我在他腕上见了一根红绳。你求的那条?”
挽明月没有否认:“挺好看的吧。”
金露寺长老的那位师兄,挽明月用的是眠晓晓这边的关系。
吴媚好是白瑛看中的隔代门主,眠晓晓与她称得上闺中密友,闲聊时,听说了挽明月求红绳的魔怔样。
这差点要了挽明月半条命的红绳,却缠着韩临手腕上。从前没影的猜测,此刻人证俱全得眠晓晓不太敢信,总觉得像圈套。
都是聪明人,尽在不言中。
眠晓晓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做出了朋友常做的劝告:“我觉得你离韩临远点比较好。”
出入意料的,挽明月先笑了:“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