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遇病了一场,好了后竟是又傻了些,反应比往常还要慢上半拍,也更加小心翼翼,总是杞人忧天地担心孙姝予不要他,上着班也要绕路到面包店,他不敢进去打扰,而是站在门口看着。
好几次都被孙姝予发现,也只是蜷缩着高大的身子躲在一旁,等孙姝予故意把头扭开,就又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身子。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仿佛只是看着哥哥的背影就能满足。
孙姝予拿着为数不多的钱带阿遇去医院看病,却在医生了解病情时一问三不知,既不知道阿遇的真实年纪,也不知他的病史,甚至是脑袋后面的疤是怎么摔的,又是什么时候摔的,都不清楚。
只描述了阿遇平时的一些处事逻辑与较差的自理能力,并着重强调了在这样条件下阿遇却能做出高中数学题目的情况。
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
阿遇脑后的疤已有些年头,并不是造成他现在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
然而脑部CT的结果也显示一切正常,一番折腾没个结果,孙姝予不免有些焦虑,医生却委婉提出,也有可能是心理问题,建议他带弟弟到大城市的三甲医院的神经科或心理科再看一看。
孙姝予心中一沉,脑子的事情怎么还扯到心理了。
医院中的人形形色色,医生护士推着病床跑过,家属哭嚎着追在后面,还有男男女女拿着账单争执不休,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自己推着吊瓶孤独行走。
阿遇坐在休息区懵懂地观察,他坐得很乖,不同别人讲话也不会乱跑,见孙姝予出来,便高兴地迎上去。
回家的路上,孙姝予一路心不在焉,阿遇却招猫逗狗,看到路边的瓶子还不忘捡起来,“哥哥,我又捡瓶子了!”
孙姝予没顾得上理会,脑中一直回响着医生的建议。
他想让阿遇当一个正常人,可这个小城市的医疗设施与条件无法解决阿遇的疑难杂症,去更大的城市需要钱,住宿要钱,看病要钱,大城市在孙姝予眼中是那样不近人情,连喘口气都让他的贫困潦倒无处遁形。
他是一个囊中羞涩,连飞机高铁都坐不了的老赖。
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孙姝予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孙旭打来的。
孙姝予喉结一动,眼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提示,他喉头发紧,嗓子干的厉害,并伴随着这股不适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豁出去的劲儿。
他不想把钱给孙旭了。
阿遇奇怪地看着孙姝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一部手机露出恐惧焦虑的表情,铃声又响了起来,孙姝予的表现像是摸了一个电门,浑身一颤,接着他突然拔下电话卡,扬手一扔。
指甲盖大小的电话卡飞进垃圾堆里,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渺小得就像孙姝予这个人,混进钢筋铁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就不见了踪影。
阿遇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看到孙姝予把手伸过来,便毫不避讳地拉住。
二人上楼,孙姝予却没急着进去,邻居家的孩子今年要高考,他去借来了数学卷子,把题目抄下来让阿遇做。
阿遇握着笔头犹豫,胡乱在上面写下几个数字敷衍了事,扔了笔,想去洗水果。
孙姝予又把笔塞回到他手中,“我知道你会,认真点。”
阿遇壮着胆子反驳,“我不会,你看我鼻子都没有变长,我没有骗你。”
孙姝予抿着嘴不说话,二人对视,阿遇瞧见哥哥眼中前所未有的严肃,只好老实坐回椅子上,在孙姝予的监督下做完了两道往年高考数学大题。
他在半个小时内写出的答案正确率是百分之百。
而且还简化了步骤。
孙姝予满脸不可思议,看着阿遇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遇在碰到他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阿遇,你……这些你都会?你什么时候学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质问的口气让阿遇本能地感到不安,抢过孙姝予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掉,却说不清为什么害怕。
“你没有问过我!我,我就是会呀……”
阿遇一急就慌,一慌就哭,抱着震惊的孙姝予泣不成声,矢口否认,“我不会我不会,你们都喜欢傻子……你别不要我,我要继续当哥哥的小傻子,哥哥要一直喜欢我。”
孙姝予听着他语无lun次的辩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问阿遇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追问之下阿遇却越来越抗拒,最后竟抱着头在床上发抖,说自己头疼,有人一直在说话。
这下孙姝予不敢再问。
可阿遇为什么觉得只要一直当个傻子,才会受到别人的喜欢?
阿遇抱着孙姝予不肯撒手,还在哼哼唧唧地撒娇。
孙姝予的手下意识搭在阿遇头上,摸他脑后的疤,电话卡虽丢了,手机上的短信记录却还在,上面是孙旭一条条催命似的要钱短信,更提醒着他,孙旭嚣张自私的嘴脸背后,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