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是方家派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袭击素不相识的魏哲彦?况且那个蒙面人身上有着顾家的牌子,依魏哲彦所说,顾家作为长风城五大家之一,地位应该颇高,怎么也不会跟偏远榆林镇上的小小方家扯上关系。再说了,这蒙面人的修为至少是淬体境六重巅峰,在方元的认知内,方家根本不可能认识这等高手。而且,方元走时特意提点过方家众人。族长方宜年与他情谊深厚,大长老二长老等族内长辈,虽然跟他有些嫌隙,却并无深仇大恨,想来也不会做出这般冒险的举动。可是显然,那个蒙面人又对前辈二字,有着过分的忌惮。诸多纷乱线索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方元陷入了沉思,直到方明诚连声唤他:“方元?方元?”方元暂时按下心中种种疑虑,应道:“是一盒丹药,不过我认不出来是什么丹。”方明诚咦了一声,诧异道:“那小子这么上道?”他琢磨了一下,表情又有点郁闷:“不对啊,他为什么不送我?我也是他哥啊!”方明诚有点吃醋。方元见他神情别别扭扭,就笑道:“诚哥莫气,来来来,我孝敬你。”说着便把木盒递了过去,方明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了一眼盒中丹药,道:“这好像是……益神丹?对,就是益神丹!”“益神丹?”方明诚解释道:“这是淬体境武者必备的丹药,消耗极大,武技锻炼枯燥乏味,容易走神,服用了益神丹,就能在一定时间内保持神智清明,你用了以后就明白它的好处了。”方元不置可否,听起来,这丹药对他没什么作用。他每次修炼时心神贯注,绝无杂念,用不到所谓的益神丹。而且方元觉得,若是要靠丹药之力来维持灵台清明,并不是一个好法子,长此以往,恐怕会祸害了自己。方元对手中之物没了兴趣,随意道:“诚哥要不要?”“不要!”方明诚秒答,“这是方乐文送给方元堂兄的。”言语神情间,似乎还在吃味。方元忍俊不禁道:“诚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辈计较,千万别气坏了身体。”“我又不是老头子,气坏什么身体!”方明诚扭头就要回房,嘴上还道,“这破丹药我有的是,不稀罕!”听了这话,方元想起来,方明诚在武院里有个朋友,应该是位老生,方明诚对于武院丹院的许多了解,都是从那位朋友那儿来的,不过那人一直没露过面。方元道:“说起来,诚哥你在武院的那位朋友呢?什么时候引见引见?”方明诚身形僵了僵,打了个哈哈道:“上回来考试的时候你一个人跑了,这会儿怎么想起来了?改天有空再说吧!我先回房了。”说着,方明诚逃也似的大步走开。这态度,有点奇怪啊。方元心中暗自发笑,又见半个身子跨进门里的方明诚,不大情愿地朝外面探出脑袋,嘟囔道:“那益神丹虽然好用,但是,还是别服用太多,偶尔为之还行。方乐文这臭小子,要送也不送个稀罕点的,真是……”诚哥吃醋归吃醋,但还是秉持着刀子嘴豆腐心的兄长风范,要时刻尽到看护弟弟的责任。方元温声应道:“明白。”两人便各自回了房,方元一进屋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点上油灯,窗外漫进沁凉如水的夜色,橘黄火芯斜斜地飘着,带来一丝夜晚的倦怠安宁。方元心里一松,只觉得满身疲惫都泛上来。自遇袭那晚起,他连续经历了武技练习,武炼塔挑战,还有长风城内被跟踪这三桩事,尽管方元神情面色一如往常,心神始终是紧绷的,更别提他遇袭时受的伤还未好透,武炼塔第四层结束后满身伤势又没有自行痊愈,伤上加伤,其实早就快到身体极限了。方元走到床边坐下,心中有几分犹豫,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不可懈怠,可实际上身体处处酸痛疲乏,叫嚣着想要沉沉睡去。方元再成熟自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难免心生动摇之意。他咬咬牙,强行忽视掉身体状况,正想进入弥天戒中修炼武技时,耳边响起了沈雁的声音。岑寂夜里,他本如缥缈流云的清亮声音,不知怎么,染上了几丝动人心旌的喑哑。“好好睡吧。”这道声音近在咫尺,简直像是贴着耳侧缓缓道来。方元走神片刻,面色微不可见地泛了红,才小声应道:“好。”得了沈雁的话,方元连洗漱都忘了,蹬了鞋子就合衣躺下。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疲累至极的方元便酣睡了过去,呼吸轻缓,在清凉空气里均匀地漫开。油灯还亮着,那一朵摇曳的火光映出一圈圆圆的昏黄光芒,恰好照上他的面颊,掠过高挺鼻梁和浓密眼睫,依次打下了深深浅浅的Yin影。沈雁站在方元熟睡的床前,有些怔忡地望着一侧的墙壁。墙上被灯火映亮,窗外的树干枝桠倒映进来,树影在晚风里微微摇晃。
他明明就那样站着,但是连个影子也没有。油灯燃起的绵密光亮,直直透过了沈雁虚浮的身形,他就好似不存在一般,留不下任何痕迹。沈雁叹了口气,在方元身边坐下,伸手搭上方元的额头,缓缓地输入力量,温养着他体内透支过度有些受损的经脉。他的触碰并不会有任何实感,方元无知无觉,只是在体内伤势慢慢好转的情况下,熟睡时微皱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其实沈雁本不该这么做的,包括傍晚时分出声揭破蒙面人也是。弥天戒主人的人生种种际会遭遇,他不该多加干预,一切理应由天道主宰。可一旦沈雁想起方元在自己跟前,与在旁人面前时完全不同的模样,就忍不住心软起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