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是南巷最里面门庭最破落的那家倌馆的公子,长相普通身段普通,一打眼和街上四处晃荡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
说是公子,张三整日里做的却是下人的活计,打扫庭院,挑水担柴,偶尔也要在伺童忙不过来的时候照料一下馆里的公子。到了晚上该上工的时候,把门前的红灯笼挑高挂起,等几个常来的客人进了相熟的公子的屋子,便到内院和管事大眼瞪小眼。
“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挺着微胖的肚子,看了眼张三,在看看眼前凉透的茶,低声嘟囔道。
管事姓沈,不是本地人,十几年前来到沣元城,据说是来寻亲的,可惜没找到,最后买下这个院子开了这个馆子。
张三眼皮都不抬一下,这话沈管事的天天说,说了三年了,也不见他腻歪。
南巷是沣元城有名的花街柳巷,巷口是一家挨着一家的红楼,再往深里走便是倌馆,一旦入夜便热闹的很。
张三所在的这个倌馆名为松露庭,十年前也很是门庭若市了一段时间,当年出了一个头牌,号曰青松公子,才艺双绝,相貌身段自是一等一的好,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只卖艺不卖身却拢的城里几家大户的女子神魂颠倒,日日拜访,银钱自是少不得。尤其这名声传了出去,只好奇来一探青松公子真容的那些客人就让沈管事的狠赚了一笔。
张三就是那时候被沈管事的买进来的。
张三的父亲病重,家里值钱的物件皆已变卖了,徒留了一座泥房,一亩薄田。自张父病重,田里荒了月余,有些银钱便拿去医馆买药,家里米粮所剩无几。张三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家六口捉襟见肘。
张母本来想卖的是小女儿,谁知来的沈管事看上了张三。张母没办法,想想还有两个儿子,便也狠狠心,三两银子就把张三卖了。三两银在平日约是一家人半年的开支,只是张父病重,急需银钱买药治病,想来也不过够二三月只用。
却说张三当时不过八九岁,模样却Jing致,巴掌小脸,一双圆眼睛漆黑明亮,看着就讨喜。
待回到馆里,沈管事命人给张三洗干净后换上月白的衣衫,看到张三也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买回来的时候脏的像个泥猴子,如今看来皮肤虽不算白皙,胜在乖巧讨喜,倒也值得三两银子。
“早知道长大了是这副样子,当年就不买你,三两银子买个杂役太亏了。”沈管事继续嘟囔着,张三权当没听见。
张三今年十八,一个客人也没接过,无他,不过是在这美人云集的地方,张三长相实在普通,周身毫无吸引客人气质,一眼看去只觉得憨厚,同客人带来的仆从一般无二。
沈管事也曾找人调教过他,想着若能培养出一些出尘的气质,哪怕长相普通些也无妨。
无奈张三是个榆木疙瘩,竟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学什么都不成,时间久了沈管事也就不再强求。见张三勤快,时常帮杂役干活,便也任张三把自己定位在了护院杂役上,日日安心的做着杂役的工作。
既然做着杂役的活计,公子们的待遇张三自然也不再享有,从公子住的院子搬去了下人的住处,其他用度也都如同杂役一般。而与其他杂役不同的是,张三是沈管事买下来签了卖身契的,想要自由需二十两银钱赎身,而他的工钱比其他杂役低得多,每月只有三钱银子。
张三知道,二十两银子能赎身已经是沈管事大发善心了,馆里接客的公子若要赎身没有二三百两是不行的,买来的小童若要赎身也要三四十两。
松露庭的公子小童均是买进来签了卖身契的,一般都是买十一二的男孩,有如张三一般被父母卖的,也有被牙婆拐来的。买下的小童经过礼仪交到便被派的接客的公子身边伺候,除了伺候公子起居,白日同公子一起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晚上则跟在公子身边学习如何接待客人,待到约莫十四五岁,便可以正式接客了。
夜有些深了,有些客人已经走了。
张三侧耳听了听,那几个留了人的屋子里嗯嗯啊啊的声音也差不多消停了,便起身抻个懒腰,给沈管事的添了杯新茶,打算去把门口的灯笼挑下来就回自己屋里歇着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打头的人提着灯笼,两人皆是脊背挺直。松露庭在巷子最深处,周围没有其他的去处,想来便是来寻欢的。
是的,松露庭不仅接女客,也接男客。
张三抬起手中的竹竿,把灯笼挑了下来,看人走近了,扬声说道:“客人,今儿天晚了,公子们都睡下了,明儿请早。”
说话间,两人走到松露庭门口站住,借着灯笼的光,张三看清了两人的长相打扮,不由一愣。
在前挑着灯笼的男人一看就是府里护院,肤色略黑,轮廓分明,剑眉虎目。
后面的青年看起来不过弱冠,面白无须,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嘴唇削薄,端是一副凌厉相貌,却偏生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用情至深的错觉。
张三又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挑灯的护院身上竟也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