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哥”特地召开记者招待会强调逃犯已被全毙,并且将会大力加强监狱保安力度,以安民心。内部流通的《警讯》也只是记载了短短两行:“中国籍男子陈琛,犯人编号NO.21400,在越狱过程中被击毙,子弹编号NO.1325,封呈证物,已入档。”“泰国籍男子佛恩.派吞,犯人编号NO.21455,在越狱过程中被捕,伤重不治,於狱中死亡。”
男子将这一期的《警讯》随手合上,塞进警署过道的垃圾桶里,随即拉下帽檐,最後一次走出这个他曾经视之逾命的地方。在门口,与一命名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子不期而遇。
他瞟了眼男子肩上新晋的星花,平淡无奇地点了下头,就要抬脚,LEO却忽然开口道:“没想到,你真能走地这麽乾脆,为了个古惑仔,值得吗?”
裴峻一摇头:“不是为他。我争了大半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也要多谢你保守秘密,加油。”
“我既然与你做了交易,自然履行到底,永远封口。” LEO冷冷地道,“但你一定会为你的选择後悔的——只有我们的道路才是唯一正确的。”
“没有我,你会更精彩。”裴峻脚步不停地与他擦肩而过——如今的LEO,当年的他。都为了自己的信仰和事业耗尽心血,牺牲一切,然而,什麽是信仰?无爱无情,从何信仰?
他转身,在料峭春寒中对着警署大门上的警徽抬起二指,敬了个半礼,是告别,亦是新生。
LEO望着他的背影,随即低下头,伸开五指——他知道,那一晚,自己其实是输了。除了裴峻,这世上谁有那样的枪法,除了裴峻,这世上谁有那样的胆色!
合拢五指,他不自觉地无声叹气——没有对手,他有多寂寞?
两年後
香港浅水湾
影湾园的门童训练有素地替一个短发男子接过行李,恭敬地道:“叶生,这边请。”
男子松泛了一下刚在飞机上僵硬已久的肩膀,跟在门童身後,进到了顶楼套房,一开房门他就低头发出一声咒骂——就不该让叶靖生来帮租他订这个房!落地海景,圆形水床,甚至还摆了一对镶蕾丝的心形抱枕,他一个人是来度蜜月的吗?!他的品味这麽多年过去了还是那麽虚华浮夸~
随手掏出小费打发走了门童,他乏力地在柔软的床上坐下,看来自己当真是老了,连这点奔波都开始觉得疲倦。
陈琛,哦,虽然现在在法律上已没有陈琛这个人了,刚从曼谷转机回来,这是那次事件之後,他第一次踏进香港——原来半山的房子自是不能住了,主人既然“已死”,也不知那里如今是何境况。不过他也没什麽不舍,能捡回条命都是奇迹,还要奢求什麽?思绪很快转回泰国,他特地飞去曼谷看望佛恩,他还住着院,但是恢复的还算不错,至少复健後不用人扶已能慢慢地走,只是用不得一点力,以往的身手是万不可能了,察沙见到他还是心存芥蒂,不怎麽敢见他,每天只是陪着佛恩,任打任骂任劳任怨,还是个傻大个。他微微一笑,开始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他自己这只手也是废了的,莫说拿枪,连抬个稍重之物都抖个不停——“极地银狐”便亦如他往昔的峥嵘岁月和染血江湖一般,彻底地尘封。他还记得那个黑夜,叶靖生在枪林弹雨中救了狼狈不堪的他,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右手指骨尽碎,留着血,无泪无声地嚎啕。
像只被活活扒皮,孤独将死的野兽。叶靖生後来当然没那麽说,但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当真是忘川行过,心碎欲亡。之後,他便被叶靖生直接打晕,不能知道其後的枪战会有多惨烈。再之後,他从报纸上得知,他已被“击毙”,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鸿运大佬陈琛,但也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此中缘由,他不去想,也不愿想,因为他知道有一种人,只能站着拥抱,而後相互刺伤——贴的越近,痛的越深,相忘江湖或许已是最平和的结局了。
他叹出一口气,不欲再想,正如这两年他克制自己不要去追查他的下落,只知道他没死,便足够了。
他在一幕幕或痛或快的回忆中朦胧一觉,醒转已是下午三点,他有些肚饿,便下到一楼着名的露台餐厅喝个下午茶——原本陈琛在香港也是常来,但并非爱露台餐厅的正宗,只是喜欢烟三文鱼三文治配着司康饼佐奶油地乱吃,他这种不按章法咸咸甜甜的特殊爱好常让方扬摇头,幸而陈琛打心眼里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露台餐厅已近百年,却还是保有当年殖民风味,一例的白墙壁纸棕色皮椅,原木吊顶上老式的吊扇晃晃悠悠地自转。他挑了过去常坐的窗边角落坐下,立时便有人迎了上来。一别数年,如今的waiter早已生面,没一个认得他便是叱吒一时的鸿运大佬,他很觉放心地照例点了那两个点心并一壶大吉岭红茶——他总不能指望这里会有普洱。
他不自觉地从窗外望去,浅水湾碧海蓝天白沙红尘都一一近在眼前,可又如远在天边。自由,真的是失而复得後才知珍贵。
身後传来脚步声,陈琛知是餐点送来了,微微避开身子,让服务员能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