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那是因为上次自己割破了气管还未能正常说话——应道:“琛哥,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老子不後悔!何况我听说了,你已经为我们哥几个报仇了!有那个二五仔垫屍底,够本了!”
裴峻叫住了内牛满面的医生,淡淡道:“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医生巴不得这一句,二话不说拔腿开溜。裴峻提过医药箱,冲陈琛一扬下巴:“坐下。”
死一般的静默之後,数道鲜血从钢板与地面密合的接缝中缓缓地淌了出来,汇成触目惊心的一滩红。
的愕然中他起身离开,不甚在意地道:“以後我会定期给你儿子汇点钱,放心吧。”
裴峻被人当场踢爆,却并无愧色,面色如常地举起手指:“我来医务室包紮伤口——你呢?NO.21400,你没病没痛的,不去出操,为什麽出现在这?”
陈琛啧的一声抽回手:“还不是拜你所赐!一时之输赢,我不在乎。”顿了顿,冷笑道:“怎麽,想和我再来一次‘警民合作’好升官发财?是你太健忘我太失忆,还是你已经想好之前欠我的解释了?”
裴峻似没在意他,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在心底嘲道:他还是这麽高杆,明明只是将人视若弃卒,还能让他感恩戴德无怨无悔。
陈琛转过身背对着尘土飞扬的现场,轻声对着众人道:“都看见了?叛徒的下场。”
医生紧张地要昏过去了,陈琛跨出一步,忽然反手用力摔上门——裴峻一挑眉,医生则小声地惊叫一声。陈琛缓缓地将手从门缝中抽了出来,手背上触目惊心地红紫一片,甚至渗出几丝黑血:“SIR,我也是请假申请来包紮伤口的。”说罢看向医生,伸出手来:“你可以过来检查了。”那表情淡定从容,浑然不似一个阶下之囚。
“我没想解释什麽。”裴峻淡淡地道,“各为其主,不相为谋罢了。只是如今都虎落平阳,何必还要弄地反目成仇这麽斗着,有意义麽?”
随即,听见声响的员警飞快地围来了过来,现场一片嘈杂混乱——後来,那屍体不堪收拾,焚化了之後,骨灰装在瓷翁里送往新界屯门公墓——那里葬着所有死後无人认领的罪犯。
陈琛忍不住就想反唇相讥,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觉得面对裴峻,说多一句都是屈辱。
裴峻觉得无趣,丢开棉球开始包紮,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淡薄的午後阳光透过窗缝,撒在两个低头无语的人的肩上,陆离斑驳。
“我学的基本医护常识,不会逊於刚才那个。”
门忽然被猛地拉开,陈琛的声音毫无预警地陡然清晰:“裴总督察——哦,SORRY,裴警长什麽时候有了听人壁角的习惯?”
裴峻今日一大早就接到一张境外汇款单,158美金。他愣了许久,再仔细一想,摇头一笑:半岛酒店月饼的定价。他将单子折成小块,拉开抽屉,夹进一只笔记本里,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他的北非之狮。他忍住了自己急切想要触摸的念头,啪地合上抽屉——他的过去,他的荣光,他的记忆,都被他亲手封藏,不到重回巅峰的那一刻他不屑面对。抽屉关合地甚猛,他的手被夹破一道口子,血珠汨汨地涌出,他双指蹭去血痕,起身下到一楼,顿了顿,转去医务室——当初割喉要胁的那个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明天早上,将要在担架上被押往赤柱。
“今次救不了你们,是我这做大佬的没用——”
陈琛听着简直是要气地眼前发昏,那日毁天灭地的背叛仿佛还在眼前,他竟然连解释都不屑解释,现在还想在和他再“合作”一次?亦或者裴峻这些时日卯足
“胡说!”陈琛斥道,“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那里不比这边,别太逞强——你们在外面的家人我会永远照顾的。”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医生刚抬起头来,他便竖起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下,无声无息地靠近内室——病房的门是锁的,里面传来他熟悉不过的声音。
医生在旁听地已是脸上煞白——他不是没听过裴峻活阎王的诨名,知他对付这些犯人向来雷霆手段,这次偏又撞见陈琛在这个点大摇大摆地进医务室和手下“话别”,闹出来他也跑不出是个从犯——可叫他一个小小狱医得罪鸿运陈琛,他更不敢!
“黄月生要回来了,你知道麽?”裴峻的动作果然平稳而熟练,语气亦平淡地如陈述事实,“你现在手上没人了,这牌怎麽打?”
裴峻不由分说地拉过陈琛的手,先上双氧水消毒伤口,陈琛本能地嘶了声气,裴峻抬头,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拿起棉球大面积地往伤口上涂抹。陈琛抽了抽嘴角,很快就面无表情了。
简易升降台发出轰鸣吱呀的声音,被吊起来升高的钢板在晃了一下之後猛地系数砸下!
陈琛不满道:“你干嘛?草菅人命啊?”
事後调查,是因为设备老旧,螺丝松脱。报告上说这是今年以来香港所有监狱之中最不幸的一场意外事故——而当天负责带队监管的见习督察连降两级,做回PC,并最终被调离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