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已经不是小溪,成了一条河。她昨天还说了要在这里洗澡呢,现在,瞧那浑浊的水,看不见底的打着漩涡的急流。
就埋在这样的,冷冰冰的土下。
“哥,你疼我吗?”
“告诉我,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陈明无奈地苦笑,被她缠不过,只好发誓说:“会啦,我不会把你留下给老虎吃掉的。”
“什么嘛?” 薇薇抱怨起来。
“哇!”薇薇惊讶地叫起来。
我不可能千杯不醉。
所以,我永远不会是离蔚。
周扬,我喜欢看星。
其实天还早,不过太阳的确出来了,天空比起昨天的阴沉好太多了。
白骨,那是离蔚的森森白骨。
陈明早做好心理准备承受一场猛烈的森林暴雨,到头来睁开眼睛,帐篷外天已经亮了,成群的鸟儿吱吱喳喳,哪里有什么暴雨?
离蔚死了,离蔚已经入土了。
“喜欢。”陈明回过神来了,低头走路。
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薇薇昨天为之兴奋过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老天啊,求你让我忘记周扬,哪怕只忘记这个名字一秒,我也会衷心地感激你。
薇薇知道他不会回答,於是总结般地说:“也对,周大哥那样的人,谁不喜欢?”话里好像在感慨。
“喂喂。”薇薇轻声叫他,还在问:“你真的喜欢周大哥吗?”
简单的三个字,仅仅是三个字。陈明终於明白自己的价值,远远不如一把枯骨。
鸣叫,此起彼伏。他弯腰,抚摸着脚下的青草,以为那能让心情舒畅一点。
“我不是说我哥。”薇薇不再像刚刚一样活泼,她也低着头,抿着唇问:“是说你。”
心疼,为什么总是无止境地心疼?
但指尖碰到了冰冷的泥土,仿佛是一种永恒的冰冷,一瞬间冻结了他的指尖,甚至他的心脏。
“我可以。”
“我说谎。” 周扬说:“我也做不到。”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陈明颤抖着对自己反复说。森林的晚风开始冷了,他的身体在发抖。
“当然。”
“你那么凶,蛇敢咬你吗?”
“你说过,只要我爱你,那就足够了。”他哽着喉咙,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垂死挣扎。
她等了很久,陈明没有作声。
我喜欢荷叶的清香,午後的彩虹,朦胧的山水画,还有当飞机滑过天际时,留下的白色的那道痕迹。
他钻出帐篷,薇薇一眼瞧见,叫起来:“大懒猪,大懒猪,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
薇薇一路上没有停过嘴。
天与地之间,空气停止了流动。
陈明笑了笑,弯腰收拾东西。
我不是离蔚,不论你们多么期待,不论我自己多么努力。
薇薇瘪着小嘴,嘟嘟囔囔,到底还是吃了罐头,乖乖把自己的背包收拾好。
陈明脚步滞了一下。
乌云威胁了整晚,却到底没有飘下一滴雨。
伤心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流泪。
我忘记了过去,却残留着爱上你的能力。偏偏又是爱,让我想起了自己。
看来天公做美。
第三十四章
“周扬,我做不到。”
下唇一阵剧痛,血腥味弥漫在舌尖,陈明咬着牙,从草地上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向帐篷走去。
“哥,不如我们在这扎营,多玩两天吧。”
我喜欢满天的绚烂,一朵接一朵的烟花。
我的心啊,你真愿意流干最後一滴血?即使当你知道,反反复复的挣扎,惨痛的牺牲後,并不能换来一丁点的幸福。
两人背着包,再次开始旅程。
他仿佛亲眼看见了周扬埋葬离蔚的场面,一望无际的牧场,青草,蓝天,微风。周扬站在那里,沉默而悲伤。
“要是我被蛇咬了,你会背我吗?”
“我很重哦,要背出大兴安岭哦。”
“人死了,屍骨还在。”
他沉默下来。
周扬说,我可以。
他的身体,曾经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宛如永远不会放开般地紧紧拥抱,让火一样的温度流窜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忘记寒冷的滋味。
薇薇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乐呵呵地走着。不一会,她又问:“你还在想周大哥吗?”
“不,不……不,周扬,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
“不行,”陈明熟练地收起帐篷,打开了食品罐头,递给薇薇:“吃吧,吃完就上路。趁着天气好,走多点路。我可不想见识大兴安岭的暴雨。”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把我的离尉还给我,我就把你的离尉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