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气处,方汵皱了下鼻子,继续道:“江家是有名的老赖,吃喝赌样样不落,仗着杀猪的有一脸戾气,一身膘rou,就喜欢欺负打压人。他们欠债,浔武人尽皆知,都不借钱给江家,后来债主来催债,他们没办法了,居然问娘亲借!那借钱语气跟谁欠他,该借给他们似的!‘在家是老虎,出门是豆腐’!有本事跟债主豪横去啊!!我家中有男丁,或者我是男孩,我就上去给他一拳!哎——可是我不是男孩子——娘亲怕他们胡来只能拿钱给他们。拿到钱,他们别提多开心了,连连说着‘好人有好报’……我可不信有福报,只信有仇立报!”方汵只顾擦拭男人脸颊,全然没注意到他已经悄悄把手搭上腹间。他暗暗咬牙,猛地将插进身体的箭用力拔出身体。只听“噗呲”一声,方汵吓一跳,嗖地一下站起身子,既惊又急,“你怎么能拔出来呢!!我不会止血,你你你……你会死翘翘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全然没有身中箭伤,命在朝夕的神态。他笑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就该有仇立报!……咳咳!……”说罢,竟然下床站起身来!他双手握住箭的两端,手掌稍用力,把箭小拇指粗细的箭撇成两段,再随手一掷,将残箭扔出窗外。方汵看在眼里。她的双眼瞪得斗大,惊恐地看着男人惨白的唇,“难道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说罢要把男人推出屋去。男人顺着她推的方向走,刚到门边,便伸手牵拉住门框,灵力从体内激荡而出。方汵只觉得有东西向自己撞来,忙松开手,向后退去几步。“要死出去死!你不能死这里!会害死我跟娘亲的!!”她带哭腔急道。“谁说我要死了?”男人豪不厉声疾色的问到方汵,反倒对此番“自己要死”的言论颇感兴趣。“你……”方汵后背一凉,不自觉退后两、三步,害怕地颤声道:“这……这么重的伤,你居……居然没事?!……你不会、不会是……”见面前的小丫头吓到脸色铁青,男人挑了挑修剪整齐的眉毛,不逗她了。他找到话茬,接下去说:“在下正是赤水水君,逸舒君赤子厄是也。”听闻,方汵一扫惊恐情绪,抬眼盯着面前的男人,面露欣喜。久而久之,眉头却又渐渐皱起。赤子厄见状忙道:“不信?”方汵点点头,“你跟逸舒君的神像一点儿也不像。庙里神像肃穆庄严,见之肃然起敬,又穆如清风,反观你就……”赤子厄追问,“就怎么?”方汵脸微红,喃喃道:“就——太美了——容易瞎想……”赤子厄哧哧笑道:“我现在怀疑起‘有仇立报’这句话,是不是你的真情实想。”“咦?!当然是我说的!”
“如果是,那你一定是虚伪的人。”“你怎么会这么想?!”“能说出‘有仇立报’这种话的人,想必很是潇洒、胆大,如马匹一般的追风之人。神像是你们想象中逸舒君的样子,并不是我真实的模样,可你却用庙里神像的模样来套入我,也是很刻板了。神本无相,美丑皆随我意。相,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而你们都追求美的事物,怎么神这种超然的存在就被你们想象得必须样貌严肃、独特?这丑美皆独特,那何不独特成美好的样子?反倒一面向往,一面排斥,这不是虚伪是什么?”“这……”方汵接不下去话。赤子厄摇头一笑,道:“好啦好啦,别当真。世间道理一堆,几方各执一词,怎么说都对。这些道理是处境危险时维护自己的,不是行损人利己、掠夺之事的开脱说辞。”赤子厄最后一句话一经出口,方汵就有点相信面前的男人就是逸舒君赤子厄了——太通透。她问道:“那逸舒君怎么会突然落至我家院子里?”“师琉璃这只老狐狸,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底下一帮狐狸崽子还是不安分!跟他们打了一架,没想到中了他们圈套,被击落至此。”赤子厄的语气瞬间冷下来。方汵不敢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堂堂逸舒君被一帮青丘泽的狐狸陷害,还受伤了。这事传出去不太光荣。没传出去倒好,要是传出去了,他保不齐第一个怀疑到她。她不信逸舒君是锱铢必较的神,但怕被其他人利用。经过江家一事,她怕了。她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赤子厄却自己开口说:“小丫头,你救了我,要不要我报答你呀?”“啊?!”方汵和娘亲只是把他搬回房中,其他什么也没做,不敢妄自要逸舒君的报答,忙叠声拒绝,“不要了不要了……”“既然如此的话……”赤子厄不强加,“逸舒君有恩必报,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便去到逸舒君庙前扣三下我的神像,我便会立马出现。”方汵连连点头说着“好”,但心中仍半信半疑:神这么容易就被招出来?“那我便回去找岛主了……”说罢,赤子厄抬步就走。他刚出屋门又折了回来,对方汵道:“我有件小事需要你帮一下。”“什么?”方汵很乐意帮忙。赤子厄从怀中拿出一只荷包,交给方汵。她拿着荷包掂了掂,轻飘飘的,里面好像没装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