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她合不合规矩,该不该受责罚都是书院的事情,当由院长决断,你又何必苛责。”九皇子轻笑,并不较真,微微弯腰道:“皇兄教训得是,是弟弟莽撞,还望皇兄,还有这位姑娘恕罪。”“烛音不敢。”沈烛音往后退了一步,从容又恭敬道。九皇子心上生疑,好像也没楼邵说得那样懦弱,这不挺冷静的。当他离开书院,再到清水湖畔,与楼邵提起此事时,楼邵笑容灿烂,意外欣喜。他笑着道:“看来我这位有眼无珠的小嫂嫂,终于长大了呢。”“可你的故事里,她不是个害人害己的蠢货吗?”“蠢?”楼邵想起自己上辈子将死时,心怀怨恨,也是这样骂她的,“倒也未必。”她当时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看起来只有一点郁闷。楼邵叹了口气,“谁听了这故事都要说她蠢,说她自作自受便罢了,还要连累兄长。可我却觉得,这里面,最无辜的就是她。”九皇子挑了挑眉,“从何说起?”“往浅了说,我那位兄长的演技Jing湛到无以复加,他表演起深情来,我想任何一个姑娘都很难不心动。毕竟……从前我也以为,他真的是一位值得我敬爱的好兄长。”楼邵冷笑,一位温柔谦和,对他很有耐心的兄长,他当初对楼诤的信任,不弱于沈烛音。直到那年他不慎落入湖里,大声呼救,亲眼看见楼诤只是注视着他慢慢沉入湖底。幸好他命大,侍卫及时赶到才捡回一条命。可以说,他也是用命的代价,才看清楼诤的真面目。“往深了说,她是谢濯臣养大的。谢濯臣那样聪慧的人,会不知道该把她养成什么样才是好的、对的吗?他不过是私心过甚,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所以将她养成习惯依赖他的菟丝子。”楼邵面露嘲讽,“直到他知道留不住了,在她出嫁前夕,终于开始培养她独当一面的能力。其实她学得挺快的,或许在兄长身边耳濡目染,多少有他身上几分厉色。”“只可惜,还是晚了。” 战书夫子院, 小凉亭,沈烛音坐在石凳上,谢濯臣站在她身后, 一缕一缕地给她编头发。四面层层围着十几个人,看沈烛音的眼神复杂。但凡她与谁对视上,要么躲闪,要么脸红。“我是猴吗?”沈烛音忍不了了,“都这么看我干什么?”“你……”唐扬在旁边的石凳上坐立不安,“你……你怎么能是女的呢?”每天跟他讲笑话、开小差、打打闹闹, 偶尔还聊点禁忌话题的哥们儿……是女的!唐扬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仿佛在梦里,“你真的是女的?”“不是。”沈烛音满脸认真道。唐扬睁大了眼睛,满脸呆滞。沈烛音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是傻子吧。”唐扬:“……”这家伙真是……但还怪好看的。夫子们和院长在裴夫子的房间里商讨怎么处理沈烛音的事情。大概过了一刻钟,叶院长率先走出来,夫子们跟在后面。学子纷纷散开, 谢濯臣松了手,沈烛音站了起来,各自行礼。秦夫子出声告知结果, “鉴于也没有闹出大事来,责任便不予追究了。但规矩是规矩, 书院暂时不招收女学生, 所以沈烛音, 你被退学了。”沈烛音下意识瞟了一眼阿兄。“烛音明白, 感谢诸位夫子前段日子的关照。”“至于谢濯臣, 你隐瞒之过也算了,日后且安心读书吧。”谢濯臣拱手作礼, “谢诸位夫子仁厚,但……学生恐怕也不能再留下了。”“你什么意思,她不能留,你这书就不读了?”裴夫子气得上火,扫了一眼看热闹的学生们,最后看向谢濯臣,“你跟我进来!”沈烛音不安地拽住了他的衣袖。谢濯臣回以安抚的眼神,“没关系,等我一会儿。”他跟着裴夫子进了房间,门虽然关上了,但挡不住裴夫子气愤的声音,只是外头听不真切。秦夫子叹了口气,看着沈烛音道:“姑娘家也是要读书的,不能出了书院就自暴自弃。”“烛音明白。”沈烛音乖巧道。秦夫子走近了两步,眉头紧皱,压低声音,“你一个姑娘家还能把字写得那么丑,你好意思吗你!”沈烛音:“……”不敢说话。
房内,裴夫子焦躁得在门前来回踱步,“你说清楚,你是不读了吗?”“学生不是这个意思。”谢濯臣无奈,“只是书院容不下她,那学生自然也要陪她离开。她陪学生千里求学,学生又岂能将她一人丢在外面不管。”“哦。”裴夫子冷哼一声,“她这么大个女娃娃,好好安顿在外面,是能被人偷了还是被人抢了,还是她就这么离不开你?”谢濯臣知自己有负夫子良苦用心,不敢顶撞。只能如实相告,“是学生离不开她。”“你……”裴夫子以为他故意气人,抄起戒尺就给了他一下,“你再说一遍?”谢濯臣手心握成拳,“夫子真心为学生考虑,学生便不敢隐瞒。学生虽家世尚可,可幼年丧母,父亲漠视,多年来同舍妹在府中相依为命,苟且偷生,半年前终于寻得机会离家求学。”“学生没有远大的抱负,没有报效家国的情怀,潜心多年只为挣一个前程,为我二人不再苟且偷生。若无她,便不再有意义。”“你怎能如此想呢?”裴夫子急得拍手,“你是多好的苗子你不知道吗?”“学生不知,只知无她在侧心难安。”“出息!”裴夫子气得又给他两下,打红了他的手背,“你能有什么出息!”谢濯臣不躲不闪,低头认罚。——言子绪来书院接他们,在马车上,沈烛音用食指小心戳了戳谢濯臣泛红的手背,问道:“疼吗?”“嗯。”沈烛音抬头,“你还知道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