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脸色渐渐沉下去。沈灵书收回目光,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下:“晚宴快要开始了,臣女告退。”擦肩而过时,她曳地的流纱裙摆有意无意间划过曹澜的黑色长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沈灵书心跳砰砰,如鸣如鼓。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因着不清楚曹澜的态度,不敢过于放纵,可又总得叫他看出一点端倪,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吃力。太子和曹澜站着交谈了一会儿便也在宫人的引领下,准备入席了。一群人乌泱乌泱走了后,回廊下影壁处缓缓浮现一道高挑的身影。宫灯落在她秾丽的容颜上,透出几分不甘与懊恼。身旁的婢子压低声音道:“奴婢瞧,曹家公子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今日也是 喂药酉时一刻,定远殿宫宴。缭缭夜色下,紫柱金梁的建筑极尽天家的繁华富贵,流光溢彩的宫灯衬得的月华都黯淡了几分。席面还没开始,雕梁画栋的殿外便已人影攒动。各家勋贵豪门的夫人领着身边的嫡女庶女交际应酬,觥筹交错间便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毕竟,不得太子青眼,若是因缘际会能与哪位皇子世子说得上话……再不济,高攀上哪家公府侯府也是一番机遇了。沈灵书的身份特殊,是以在女眷那边位置算是靠前的,周边邻席基本都是公侯相府家的姑娘,身份皆十分尊贵。她甫才坐了下来,面前红木案上便笼罩一片Yin影,环佩叮当,空气中多了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几位女子凑了过来,将沈灵书围绕其中。沈灵书抬头,对上了一双眼角上挑,眉梢倨傲,带着敌意的面庞。来人身穿一件桃红色裙裾,鬓间的穿红宝石海棠步摇此刻正一晃一晃的,昭示着来者不善。沈灵书心已明然。上京城中,女子以静为美,讲究行动之间,步摇不晃,裙裾不飘。如此没有仪态修养的女子,除了那位生在鼎盛书香世家,却没半分读书人家修养的女子,也是只能是孙老太傅的小孙女孙莲清了。孙莲清声音清脆,带着股不善:“早就传闻县主美名,今日随祖父进宫,终于如愿得以相见。”沈灵书唇边噙着微笑:“今日这晚宴本就是为了老太傅荣休而设,还未恭贺孙姑娘。”“是么?”孙莲清朝旁边的绿裙姑娘使了眼色,定定笑道:“那县主,我们可要喝一杯。”采茵在一旁伺候着,闻言端起桌上皇宫准备的酒壶就欲近身时却被一姑娘制止。绿裙姑娘娇笑了声:“喝这个吧,我父亲刚得了一壶琼浆,县主和清清尝尝。”沈灵书蹙眉,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酒杯,心道来者不善。不过她料想今日是宫宴,孙莲清就算要给她下毒也不至于愚蠢到公开的地步。“恭贺老太傅荣休。”沈灵书一饮而尽,酒ye刚入口中一股酸麻辛辣又透着苦的味道便从味蕾炸开。沈灵书呛了一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弯身咳了好几声,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一旁采茵慌忙上前扶着,轻轻拍着她的背,遂又抬眼问道:“孙姑娘给我家县主倒的什么酒?”沈灵书咳的狼狈,又不敢将那酒呕出去,宫宴之上,失仪实为大不敬之罪。她强忍着咽下后整个人脸色苍白了几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便在这狼狈的眩晕中听见——“沈灵书,今日算是给你个教训,教训你觊觎不该肖想的人。”“我们清清出身高贵,孙老太傅门生遍布天下,便是长亭侯府的小侯爷,那也是自幼在孙家听课长大的,与清清的情谊自是非同一般。”“收起你的狐媚子心思,还以为你沈家满门荣耀,还是从前的镇国将军府呢?高鸟尽,良弓藏,如今天下太平,你沈家这把弓,也早就断了。你这样的身份,怎配得上曹小侯爷。今夜老太傅便会跟圣人开口,给小侯爷和清清赐婚,等着哭吧你!”三人走后,沈灵书硬撑着一口气,重新坐回位子上。采茵倒上了一杯温水,担忧道:“姑娘,刚刚那杯酒会不会有毒,奴婢去请太医?”“不必。”沈灵书喝了口热水,脸色渐渐缓了过来。刚刚那杯酒应该是掺了料。下毒,孙莲清还不敢。采茵眼睛有点红:“她这样欺人太甚,明日奴婢便去告诉皇后,给姑娘一个公道。”提起皇后,沈灵书瞭着的眼皮下意识动了动。
这大邺宫,从来就不是一个讲公道的地方,跟萧后那样人前人后两层皮子的人要公道,呵……这公道,她会自己讨回来。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也没能有个好下场,这一世,她不会像从前那样好性,任人欺负。对付孙莲清这种嬉笑怒骂都在脸上的人倒还好说,只是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她有些在意。太傅真的会开口去向圣人给曹澜和孙莲清赐婚?曹澜会答应么?而且孙莲清之所以敢给下自己的面子,应该是看见方才廊下曹澜与她打招呼,所以才有了方才的嫉妒言行。那么孙莲清喜欢的是曹澜,而非太子?沈灵书正想着,便听见东边高座那边传来尖细的嗓音:“圣人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沈灵书随着众人起身行礼。“平身。”帝王不怒自威的声音蔓延整座大殿。嘉元帝先是称赞了孙老太傅两朝勤勉,兢兢业业,随后似是兴致正好,顺带着夸了夸孙莲清出落得愈发像大姑娘了。席间觥筹交错,应接不暇。沈灵书环视宫殿一圈,却独独不见太子和曹澜。一炷香的功夫,酒过三巡,沈灵书被方才的酸苦辣意搅合的没有胃口,没怎么吃东西,只是一心盯着孙太傅,看他会不会开口。果然,孙老太傅又接下了几位当朝文官的酒后,慢悠悠起身,目光似是落在圣人身上,欲言又止。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