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行行好,杀了我……”他是这么说的,几乎是在求她了。
“想来在伺候人的事上,谢公子会和自己亲娘做的一样好。”她补上后半句,将他的死穴扎透。
她也没有很想救他,说实话他若是死了,对谁来说都是少了个麻烦,皇兄也是,她也是。毕竟将他救活留在身边,给有心思的人看去就是在同圣上叫板。
高悯月自知理亏,便对徐老头端不起架子,只能好生同他商量:“也不是本宫想,再不走要留宫里过元宵了。”元宵之后还有祭祀,祭祀后就是春分,若是宫里头有人想不开,再给她张罗驸马,她的安生日子便要到头了。
“本宫知道。”高悯月打断他:“你当时有自己的算计,太子下令诛杀皇妹总是不好,是你替他想的折衷的法子将本宫远封。”
倒成了她多事了,高悯月瞪着谢子言,良久她才吐了口气:“还记不记得,本宫的命是你救的。”他们都记得往事,正因为欠着这份人情,她才不得不揽下这个天大的麻烦。
他先是怔愣,然后却嘴角往上微翘了翘,高悯月看在眼里。是了,这才是跟他说话的方式,真心累人。
高悯月停下要脱自己玉镯子的手,眉心轻蹙:“
“本宫后日边要离开盛京回封地去了,顺便会将你带上,你便是要死也只能死在荒郊野岭,做孤魂野鬼。”高悯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议:“光他撒掉吐掉的药都能在城郊买座宅子了。”老头子是在北方苦过来的,见不得自己不想活的人。
权势倾轧之下,手足相残并算不得什么,可问题是她这位皇兄、当年的东宫太子,并非父皇亲子,只是过继的宗室而已,在东宫每一日都注定如履薄冰。
“大夫说你的手脚能治,眼睛的伤养好,本宫也可以给你配拐。”她回到屋子里,屏退了侍女打算同他好好谈谈。
这些才是违心的话哩,她及笄之前在宫中听得、学得全都是这些,很不幸身为皇室的公主,她也擅长这些,但又不是那么擅长,到最后也没能保全自己、保住母妃。没人会对自己好,身边的人定是有所图才会讨好她取悦她,过去她对这些深信不疑,就像如今的他似的。
“本宫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个暖床的面首。”高悯月换了副腔调,不再同他好言语,他盲目后无法察言观色,更加难以取信,她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思往下。他害她以公主之身外放边陲,与流放无异,当是恨他恨的牙痒痒的。
“为什么……要多事。”他回了她,多日掰开嘴强灌流食,他嘴角都被磕破了。
“……西庭苦寒,殿下学会隐忍了……”好嘛,他半个字都不信,可便是这样的心眼子,他也没能保住自己。性命倒是保住了,可现下这样与死何异。
“咳咳……咳咳咳……”他没能回她了,听着快把肺咳出来了。
“真麻烦。”高悯月头疼的揉揉自己太阳穴,做好事也难,做坏人她又不够心狠,好烦。
“长公主殿下,他这么重的伤确实不适合长途跋涉,您想走便罢了,最好还是将他留在公主府。”徐老头子同她认真说。
“你居然现在就要带着他回西亭?!”徐大夫吼她,声音大到院子树梢上的积雪都抖两抖。
母妃死后没人再管束她,高悯月本性上是最怕麻烦的,可她没法杀了他。很简单的理由,因为就算他把“想死”挂在嘴边,她也知道这是说谎。她将他带回来的那晚,马车里他竭力用血肉模糊的手去蹭她,想要抓住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这才刚见好,还有半截身子在土里埋着呢,三百里你是想在路上颠死他?”老头冲她吹胡子瞪眼。
“……”谢子言没说话,他眼睛蒙着,手脚也不能动,有时候真不知道是晕着还是醒了。
高悯月沉重的揉了揉眉心,她多年不回宫,都快忘了这群人是怎么说话做事的了。字字句句没有一丁点儿真心,所思所虑尽是八百个心眼儿:“谢子言你,这是求本宫的态度吗?”
“只是本宫确实想谢谢你,离开皇宫之后,才发现这天地间自己还能活成别的样子。”这是真心话,她句句真诚。
“殿下真是……”这回他是真的在笑了,边喘边咳,苍白的脸颊显出病态的绯红。
“子言……如今还能有什么……同殿下交换吗……咳咳……”她好似印证了他的猜测,救他必有所图,照顾他不安好心。
谢子言也记得,但他努力摇摇头:“……那时候并不是……想救殿下……”
“救都救了,从雪地里抬回来都费这般功夫了,本宫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死。”就当他是醒着的,过去谢子言为官时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如今都快在床上躺的生疮了。
高悯月揉了揉耳朵,老头子真是一点都不把她当长公主:“本宫也没办法啊,再待下去若是皇兄哪天想起来,又是天大的麻烦。”无论是想起她还是想起谢子言都不是好事。皇城苑内,天子脚下,高悯月待着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亏她还是在这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