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水道:“你今年多大了?”
这几日内,神秘的美人教他心法,指点修为,传授他的都是精妙无双的法诀。更难得的是,这些功法似与小苏的师门出自一派,颇有渊源,修习起来毫无障碍。
小苏收起杂念,随着美人的指点凝神施决。果然,血海腥波之间忽然裂开一线幽光,仿佛被人一推,他与美人都坠入一处结界中,暂时摆脱了骊龙。
小苏心一跳,慌乱道:“我,我……”
美人却抬起一只雪白皓腕,扣住他的手腕不肯放。
他自认并非好色之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睁眼便见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抱着,也难怪骊龙狂性大发,将湖水搅得天翻地覆,连湖外的皇室行宫也摇摇欲坠了。
小苏当即被瞪得噤了声,依言照做,绵绵不绝的灵力冲入美人体内,却像潮水浸入干涸的土地,激不起一丝涟漪。这人体内空空荡荡,仙脉断裂,显然是被人为废去过修为。
涌起一股拨云见月的澄明之感。仿佛就算一直这样看下去,看到地老天荒,也能看出许多道理,不算虚度光阴。
他将这想法说与苏易水听,苏易水沉默一会,慢慢摇头道:“你自己走,有七成胜算。带上我走,只有三成。”
流波般的目光轻轻一转,小苏的心竟奇迹般镇定下来。不止是镇定,而是生出了一种有所依靠的安心……他从小性子孤僻,为人淡薄,不知为何,对上这双眼,心底竟涌出一股既亲切,又委屈,又眷恋的微妙感情。
他轻轻抓一抓小苏的手,示意他附耳凑近。小苏愣了愣,便依言贴近,耳边一阵淡淡香风擦过,美人哑着嗓子,十分生涩地贴面与他说起话来。
他心中一阵懊悔绝望,怀中美人却忽然睁开紧闭的双眼,淡淡地望向小苏。
小苏道:“是啊。”
苏易水这一身伤病,在结界中可耗不起多少时日。
许是很久没有开过口,美人的话说得磕磕绊绊,颠三倒四。
直到他被灵力冲得浑身发颤,实在受不住时,才开口让小苏停下。
将小苏神智唤回的,是地动山摇的咆哮声。
小苏不敢看他,心里又尴尬,又愤怒:原来皇帝对他,与那恶龙没什么分别。
小苏道:“弱冠之年。
可小苏心有灵犀地听懂了。这美人说的是一套十分玄妙高深的屏障法术。难道他……也曾是仙门中人?
听苏易水的意思,是想劝他独自离去。至于苏易水自己,显然是心如死灰,连一辈子困在恶龙身上也满不在乎了。
小苏独自天人交战,思绪纷纷之际,美人却淡然得很。
小苏盘算着,自己已恢复得差不多,要带苏易水脱身,最好的时机便是明日去寻那恶龙决战。
此处结界似乎有延缓时间的功效,骊龙沉睡一刻,对小苏而言,却是数日光阴。
他涨红着脸将人轻轻放下,又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美人身上。
这几日的相处,他知道了美人与自己一样姓苏。他叫苏易水,也是仙门中人。不知何故,一身修为被人毁去,除了被恶龙虏至湖底,遭受十余年的折磨,身上也满是磋磨凌虐的痕迹。最触目惊心的便是他腿根处刺着的一道朱印。尽管痕迹早已模糊,却仍能看出,那是当今皇帝苏域的印玺……这刺青颜色妖红,小苏为他清理伤口时不小心碰了一碰,苏易水便闷叫一声,浑身瘫软,勉强背过身子爬到一旁,自行缓解忽然泛滥的情潮去了。
他不再浑浑噩噩,而是如梦初醒般问道:“你出身灵犀宫?”
这结界透明如水晶,结界外的鱼虫水草,暴怒的骊龙,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骊龙却瞧不见他们。
小苏见他如此,不由气闷心酸,温言安抚道:“前辈放心,我们闯出去后,可以去我师门西山灵犀宫隐居避世。我师父是个顶厉害的人,皇帝也拿她没办法。”
“修为尚可。”点评完这四个字,美人便昏厥过去。
苏易水本是不置可否,淡然含笑听着小苏闲话。听到“灵犀宫”三个字时,却如遭雷殛,面色骤变。
而小苏历经鏖战,本就是强弩之末。照眼下形势,他不仅救不出湖底美人,恐怕自己也要葬身龙腹。
转念又觉得,就算这回他不能脱身,与美人死在一处,也别无遗憾。
一霎时身侧湖水倒流,怒潮滔滔,苏醒的骊龙黑云般扑杀而下……小苏一抬头,便正对上赤红的龙目。
小苏忙道:“这位……前辈,你如今身子虚弱,哪里受得住。”
美人却不容他置喙,颇为不耐地瞪他一眼。
他恍然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年,也许就是为了在今日救出他。
小苏得此机缘,一日千里,功法大涨,几乎可试着与恶龙一战了。
美人开口道:“你有多少修为,全力施展在我身上。”
小苏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正欲开口道谢,才发觉美人犹是一丝不挂,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