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的轿子出现在了巷子口,几个轿夫跑的飞快,气喘吁吁。
轿子尚未停稳,郡王就迫不及待的从轿子里出来了,瘸腿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被长随搀扶起来后,急匆匆的挡到了陆惟前面。
“阿惟,你不能走!”郡王神色焦急忧虑。
章毓莹一喜,连忙说道:“郡王殿下,快拦住他!”
陆惟看着昔日的好友,并未下马,冷冷的说道:“骗我的事,你也有参与,是不是?”
郡王张张嘴,看着陆惟冰冷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章毓莹坚持要当皇后才肯让小皇帝写禅位诏书,而陆惟怎么可能同意贬妻为妾,他们隻得出此下策,想先稳住陆惟,假意同意方芩为帝,娶章毓莹。
他们想着,等登基为帝的那天,一群人一拥而上把黄袍披到陆惟身上,陆惟还能不要?
陆惟双腿一夹马腹,便要离开。
郡王慌忙张开胳膊拦住了陆惟,恳切的说道:“嫂夫人的事我很抱歉,请节哀顺变。离京一事,还请三思。阿惟,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你的一举一动关系到天下局势,朝堂安定……”
陆惟神色淡淡的,“你说的那些,关我什么事?”
平淡无波的语气配着他一个多月备受Jing神折磨的憔悴模样,透着几分心如死灰,了无生趣的颓丧。
郡王怔怔的看着他策马远去。
他和章毓莹追到城门口,二十万黑甲军一人两马在城外整装待发,整齐肃穆的站在那里。等陆惟骑马走过之后,黑甲军整齐划一的飞跨上马,飞奔而去。
马蹄声如雷奔,震耳欲聋,大地都在震颤。
不多时,连黑甲军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章毓莹惶恐惊惧之下,捂着脸哭了起来,大骂郡王是个瘸腿的废物,连陆惟都留不下,大夏王朝要完了。
京城发生的事陆惟一概不知。
他骑在马背上跑在最前面,呼呼的风从他耳边刮过,吵的他耳朵里嗡嗡响,头痛欲裂。
后面的方墨和孟择良拚了老命的追都远远落后一大截。
陆惟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伸手摸了一把,才发现眼泪蓄满了眼眶。
连着几天的急行军,外加月余的压力折磨,让他的Jing神和身体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越接近凉州,接近他和章毓卿相爱相守的地方,他就越害怕。
到达宝川时,已经傍晚,乌云罩顶,一场秋雨马上就要来临。
端淑早早得了消息,站在城门口迎接他。
经过城门口时,端淑微笑着迎了上去,泰然自若的喊道:“惟儿。”
陆惟就像没听见一样,神情麻木的坐在马背上,任由马慢步走了过去,彻底无视了端淑。
端淑脸上有些挂不住,示意随行丫鬟把孩子们从马车里带出来。
陆昭扯着陆晓小跑到了陆惟身后,怯生生的喊道:“父亲!”
陆惟背后一僵,仿佛如遭雷击,早已备受折磨的Jing神再也扛不起一声稚嫩的父亲,他想起罗丹霞骂他的话,质问他如何面对章毓卿的三个孩子,如何告诉孩子们他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有脸去面对孩子?他怎么有脸告诉孩子们章毓卿是怎么死的!
陆惟不敢回头去看陆昭他们,猛然策马狂奔了起来,径直跑回了统製府。
这些年虽然陆惟升了官,是凉州统製了,可他们住的还是原来宝川的都司府,只是换了匾额,加盖了几间房子。
后院的墙上爬满了章毓卿种下的凌霄花。
如今已经入秋,凌霄花不复盛夏时的绚烂繁丽,稀稀落落的叶子挂在墙上。
他想起那一年,章毓卿挥着小锄头在墙边种下了种子,抬头笑着跟他说,等凌霄花爬满整面墙,一定很好看。
的确好看,陆惟惨然想到,花开正好的时候一朵朵肆意怒放,占满了枝头,美的让人心颤,然而花败到尽时颓败至此,就像一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让人恐惧心惊。
陆惟捂住耳朵,耳边全是章毓卿的声音,这里是他和章毓卿的家,在这里他们亲密无间,生儿育女,秉烛夜谈,她笑过,她骂过……
他不该回来这里的,这里一草一木都充满了他和章毓卿的回忆,回到这里只能让他徒增悲伤。
乌云翻滚,墙上凌霄花叶子随风摇摆,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陆惟呆木的站在那里,看着风和雨水的衝击下,凌霄花的叶子打着旋落在地上。
端淑打着伞进来,看到的就是陆惟面如死灰,站在那里淋雨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回屋去吧!”端淑把伞举到陆惟头顶,放软了声音,劝道。
看着比她高了一头的儿子,端淑叹气,不知不觉,陆惟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本该建功立业,统领江山,成为霸主的他却被儿女情长牵绊着,迟迟不能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