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护士齐齐转过头,又交换眼神,好像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个活人,满脸“这人怎么还没走”,蓝衣护士先开口:“有兼职全职,兼职日结,全职月结。”
“虎虎拜拜!”蓝衣小护士嘴里塞着个水晶包对着那病人挥手,脸蛋鼓鼓囊囊。
一个穿白色护士服的小护士站起身,埋怨道:“都超时半小时了!”
白衣护士还欲说些什么,此时一个穿蓝色护士服的小护士突然出声:“谢姐,于虎虎回来了。”
正待薛坚想死皮赖脸多求一番,一个电话炸响他的手机,订单人在那头怨气冲天:“还没到呀?”
蓝衣小护士嘿嘿笑:“治好就是虞姬了嘛。”
“实在不好意思,”薛坚气喘吁吁道歉,“路上有点堵。”
原本短暂忘记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薛坚感到痊愈的屁股又开始隐隐发痛,站在门口僵持着,抓着塑料袋的手心已经出汗,手机里不停弹出消息,那是订单人在催促,然而他只盯着那大门发愣。门口的保安见他迟迟不进,走出来问:“送哪个区?”
“哎哎,在门口了马上进来。”薛坚无法,只得咬牙硬着头皮小跑进去。
保安大爷连连摆手:“不行的小兄弟,可不能离岗,有摄像头的。”说罢又指指头上的监控。
薛坚这才醒过来,急急看单子:“封闭……封闭病区?封闭病区b区?”
那病人听见有人喊他,猛然抬起头来,薛坚对上那双眼睛,大惊失色,小腹一紧,只觉腿软,快要站不住——杀了他他也认得,这就是那天将他打得半死还扒了他裤子的强奸犯!
推轮椅的护士笑了,眨眨眼睛:“那不得怪你们科室小唐。”接了谢姐签完的册子之后,推着病人要往门里走,“走了啊。少吃点,一会儿还去夜宵呢。”
“唷,在最里面。”保安大爷抬手向里指。
蓝衣护士说:“早贴了,网站上也发了——”
摇摇晃晃坐了地铁回到家后,薛坚那点无足轻重的愤怒早就烟消云散,看着乱七八糟的家里,心头一片愁苦:没有赔偿金,怎么付房租呢?他这房子在郊外,不算贵,每个月却也占他工资二分之一,这些年下来他的存款也只够付几个月房租,加上吃喝用穿——薛坚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这么大一个医院,不可能碰上。再说那天跑得快,没人看清我的。薛坚这样给自己安慰打气,很快就到了封闭病区b区,门禁放他进去了,左拐右拐,才找着了订单人所说的前台。
“你们这儿护工,”薛坚直愣愣猝然打断道,“给多少钱一个月?”
薛坚踌躇几番,低声下气对保安道:“大哥,能请您帮我送去么?我手上几个单子怕来不及,先谢谢——”
“还没吃饭呢?”推轮椅的护士将病历册交给被称为谢姐的白衣护士,“今天比昨天好多了,自己躺上去的。”
薛坚面如土色,扶着墙壁别过脸,正准备落荒而逃,听见谢姐嗔怪道:“雯雯,就你好色,虎霸王屁股你也敢摸!”
“喏,告示板贴的有,你拍个照吧。”谢姐努努嘴,示意告示板就在薛坚扶的墙壁上。
于虎虎。薛坚咂摸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顺着她们的视线转头望去,一个着病号服的病人坐在轮椅上从走廊尽头被推来,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几乎像是睡着了。
这日晚间他接了一单离家近的地址,想着送完这趟正好收工回家。骑着骑着薛坚感到不对劲,这周围街道十分眼熟,还不等他分辨出来,导航显示已到达终点。他取下头盔一抬头,几乎吓得倒地——这正是他偷窥过的那家精神病院。
谢姐鼻子哼了一声,在那册子上划了几道:“电了这么多次该有效果了,前几天的时候四个护工都拉不住,非得先打一针。”
俩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了,薛坚又惊又气,全然没想到被炒是因为这个,一时间恨绝了翻话的几个同事。然而又无可奈何,他本就是个懦弱性子,连砸门泄愤都怕被人听见,于是憋着一肚子气,旋风似的冲到工位收好了所有东西,以此来表示自己本来也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可惜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无人注意到他这一点微弱的愤懑。抱着箱子踏出大门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抬眼目送他。
“差不多吧……他那人说话怪也不是一天两天……”
两人笑嘻嘻一顿,谢姐正色道:“不过说起来,你叫人事部贴招护工的单子了吗?咱们这区得多招几个男护工才好。”
“他直接说的‘老板穿低胸真骚’?也是个人物……”同事啧啧称奇。
没过两天,薛坚便开始骑着小电驴风里雨里送外卖,外卖员的兼职是日结的,稍稍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平日里他早上投简历找工作,中午晚上出去跑;多年久坐办公室,加上屁股没好全,薛坚前几日有些辛苦,经常晚时晚点,累得半死不活,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薛坚发现这种不用处理人际关系的体力活比起办公室来得心情轻松,渐渐觉得这样的工作也挺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