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手下的触感——烫的、软的,滑腻的。肢体好像沉浸在一片热海。
他不该……实际上他不应该也做不到!可是、无论如何……他见得足够多了,不该再有任何的动容……
隐约有声音在他耳边响。
轻柔、虚弱,且相当熟悉。不过说得什么他听不太清。
血腥气如蒸屉里的雾,滚烫的,热涌扑鼻。在这样的气味涌入鼻腔的那一刻,秦晔觉得自己好似回到永远也吃不饱,正在长身体的孩童时期。
那个时候……rou类的食物,都仿佛带着这样新鲜的、让人眩晕的、恶心至极的味道。
热海的浪在他手上滑过去,又好似挽留一般涌回来,粘腻得如一层油脂,将他的整只手,包裹得密不透风。
已经摸到。
一段圆润的骨节。当然不是光滑的,血水和脏器如无尽的甬道,裹挟着这块骨rou,层层叠叠。探手去碰,好似碰不到边界,看不见来处与去处。
酆白露的脸颊,半点不带血色的一张素白面孔,像无色塑像,就这么贴在他的颈边,吐着气,又说着话。
为何这根骨连得如此紧密?找不到一点儿缝隙可以将它从一整块骨上轻巧地、不带一点儿疼痛地剥离。热海一般的血把秦晔整个人都打shi……蔓延到整张素色床榻,嘀嗒嗒如雨。
欲要动手的秦晔,只碰到软rou脏器的边角,就很快缩回来;碰到肋骨的尖锐根稍,也如火中取栗。
只要稍稍一用力,一会儿,这块骨rou就如丝帛一般断裂,然后他再也不用想……不对、不对……!
秦晔如梦初醒,一把推开身上如蛇般的酆白露,想要捂着脸,却为着满手的血腥做不到。
“你——”秦晔道,话没说完,便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他这涕泗横流的样子,何止狼狈;满手血腥,浑身血污,含恨的怒目让他如金刚罗刹般骇人。
“我该死……我疯了,我——白露、白露!我为什么做得出这样的事?白露,白露,你告诉我?我——我?”
被剖腹取骨的是酆白露,率先发狂的倒是秦晔。他明明极沉着地选择了屈服,轻松便划开那层柔软的皮肤,听着酆白露的痛呼,愧怍满腔也不动摇的、决然的动手。
酆白露道,“阿秦?”他的语气低柔,声音也轻。
没有听见秦晔的回话——他只缩在榻边,不断将血色往纱帘上蹭去。
好似因为如此,酆白露便担忧起来,秦晔明明已推开他,他又贴上去。并且不顾自己尚且蠕动愈合的伤口,碎裂的血rou,轻轻将后者的头揽入怀中。
酆白露道,“怎么呢,阿秦?这样的难过。我让你为难吗?”
贴到一起时好似他才发觉秦晔正流泪水,又伸手去抹秦晔的脸颊。他的手上血迹便因此涂抹在秦晔的脸面上,将最后一处干净的皮rou也污浊。
现在只有他的自身眉目尚且楚楚,光洁白皙如初生婴孩。
未听见秦晔答话。
酆白露道,“别怕,别怕……我好好的,并无事。”
他去吻秦晔的额头嘴唇,贴着他的脸侧脖颈,唇角鼻梁,厮磨着,一点一点的血蹭花他的脸,是在那张莲颜上,颜色浓郁过头的胭脂。
最后一点儿伤口也飞速的愈合,现在他的腹部光洁一片,什么也没有。好似为了叫秦晔安心,他牵着那只比他大的手掌,贴到自己胸腹。
“你看,阿秦。”酆白露道。
掌下的触感的确是活生生的,柔滑的,软韧而结实的腰腹——秦晔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了,乌七八糟的脸上又绷出笑脸,不是那类讪笑干笑假笑,而是朗声的,真正快意的笑。
“白露哈哈哈、哈……”
他笑到一半戛然而止,又干呕呜咽起来,“你为什么?你凭什么?你总是、总是!我为什么?我……”
秦晔这般嘶吼半晌,得不到半点儿回应。他终于清醒,挣扎欲起身,却仍旧被酆白露紧紧揽在怀中,半点动弹不得。
实际单独论算蛮力的话酆白露远不如他的,可惜秦晔现在恶心浑噩,浑身力气能用上一半都极其不错。又为着面前人是酆白露,总不能真心实意挣扎——万一又伤到他呢?万一又让他痛起来呢?万一又流出这样的血?万一、万一。
明明从前都是他玩命护着酆白露,想不到今天,秦晔竟然要掏他的心肝。鬼迷心窍去做这样的事情,真到要紧关头,居然又狼狈如此。
既虚伪,又无能,一事无成果然是他秦晔写照。
也许为着安慰他的缘故,酆白露的五指张开如网,摩挲他的面颊。“没事吗,阿秦,你好似好一些。”
不待秦晔回答,酆白露又轻声道,“半途而废不是好事儿,阿秦。”
不不不不不!
秦晔再顾不上酆白露这也算大病初愈的躯壳,连滚带爬地摔出这温柔冢,在微凉的地板上摔了个狗吃屎。“我想别的办法,我、我去……不、白露,不劳动你,你痛不痛?我鬼迷心窍了,我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