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狐疑起身,谨慎推开窗扇,便见屋外正?有一素纱蒙面的?白衣少女伏在窗下,抬着一双颇为眼熟的?圆溜溜的?黑眸略有焦急地看着他,嗓音清脆得?直直报了家门道:“属下松雪有要事禀报,见过三殿下。”
“姑娘跟了这一路未曾现?身,如今前来——”谢昭宁忙与她急声问道,“可是已有长歌下落?她出事了么?”
“姑娘快请进。”谢昭宁侧身让开窗前位置,松雪便顺着半开的?窗缝似片落叶般灵巧得?飘了进来,身法诡谲,与霍长歌如出一辙。
“……”
“松雪姑娘,“谢昭宁面色霎时苍白,手按在胸前不住闷咳,咳得?撕心裂肺,险些站立不稳,又?强自镇定抬眸与她道,“眼下怕是等不得?了,两刻钟后,我会命人往城中打?探消息,还烦请姑娘着人与我手下透漏些许凉州大营兵变的?内情,届时待我支开他们去京中回援,咱们便往城外山神庙走上一趟,左右不管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闯了。”
他原还在京中时,朝会之上,从未见有奏疏呈报山戎内乱,原是姚家偷偷夺了凉州兵权,又?私自介入山戎内政,刻意压住消息不曾传回,竟是动了通敌的?心思?!
谢昭宁些微一怔,随即认出她眉眼与声音,原在中都顶着素采名头?与自己互通消息的?便是她。
谢昭宁:“……?!!”
“呸,你们见过几个女人?拿家里没见过世?面的?婆娘跟人家公主比呢?肤浅!”那吃花生的?汉子被接连驳了颜面,颇为不豫,“我老表可是凉州军七品校尉!他骗我这事儿干嘛?”
“连珣母家姚家亦是商贾起家,果真最擅买卖投机,山戎之事,无论出手帮衬哪方,必又?添一方助力。”谢昭宁压着一腔起伏心绪,哑声喃喃道,“前朝、山戎再加凉州,若是三方骤然发兵,与姚氏中都势力里应外合倒逼皇城,便是赌上了身后名声朝着孤注一掷去的?。到时莫说陛下性命,连珣斩草除根之下,就是连太子与二皇子亦保不住,而长歌欲留晋帝一命的?计谋,便要与之相悖——”
“珙城如今进不得?了,”松雪一把脆生生的?嗓音也与素
“是,属下也做此?猜测。还有,”松雪应声答他,一双灵动圆瞳颇为不安,如实又?续道,“属下得?到蓝字旗消息,凉州军统帅程老侯爷称病已有五日,传言似是突然起了急症,正?在珙城府中修养,避不见客。而庆阳郡与山戎交界处驻扎的?凉州军中,有支人马几日前曾频繁出入山戎不说,如今便连边线布防亦悄悄换过一巡,入庆阳地界的?山戎人也一日多?过一日……”
谢昭宁出了中都城门,便察觉身后坠了个人,只那人身影飘忽不定,颇似霍长歌夜里来去时所用身法,他便也不甚在意了,晓得?此?事定是他那位高瞻远瞩又?思虑周全的?恋人所为,料到依他性子绝不会袖手旁观,必会自请随她出京,便将局已布到了他身边。
最坏结果即是霍长歌晚了一步,已然出局,性命堪忧了……
“就是就是,女人嘛,安安生生找个男人嫁了,老老实实生个儿子,哪儿来那么些个花花肠子?”那人身后随即有人高声附和,“牝鸡司晨,我没念过书的?都明白这个理?儿!”
“可在此?之前,青字旗却未曾见着前朝派人往姚府过去;而在此?之后,前夜亥时至今晨卯时,自那山神庙中陆续撤出约七百余人,行山路往庆阳各县散去,只不见小姐踪迹……”
他浅走几步,顺手将包袱放在桌上,还未落座,倏得?又?闻见几声敲击窗棂的?轻响裹在窗外狂风席卷草木的?嘈杂声中。
谢昭宁正?与那驿站管事的?手中要了二楼一间厢房的?钥匙,闻言略一蹙眉,便神色如常与其余众人交代一声,兀自拎着手中包袱踩着“吱呀呀”的?楼梯上楼休整去了。
他入了房门随即连声闷咳,咳得?脸颊微见红晕,显然内伤还未痊愈,一路颠簸之下,隐隐便要发作。
谢昭宁:“?!!”
“真的?假的??”邻座闻言嗤笑一声,只不信,“你老表怕不是在诓你?这年头?,还有女子专政弄权的??”
低了嗓音道,“——那庶出公主厉害着呢,没准还真能赢!”
“姑娘是说,”谢昭宁闻松雪先前所言,适才松了口气,他有伤在身路上只行不快,生怕耽误了时辰帮衬不及霍长歌,一口气还未泄完,又?陡然让松雪说得?滞住,一时气息不畅竟又?闷咳起来,不由惊诧又?惶然,“非是长歌说动他两方结盟,而是前朝赫氏与姚家已暗通款曲在先了?”
“……是,小姐离京那日,中都西城门外便有青字旗人马一路相随,直入庆阳郡,现?下已能确定小姐位置所在——珙城南城门外的?山坡上,原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便是那前朝老巢的?入口,只那山间亦是遍布前朝暗桩,唯恐打?草惊蛇,青字旗不敢深入,只在外围巡守。”松雪入了屋内,便只靠墙站着,也不往里走,闻言与谢昭宁仔细回禀道,“五日前与前日辰时,姚家那位随军少爷皆亲自往来于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