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连珩用完了茶,将茶盏又递还了给南烟,便一整衣冠站起来,与霍长歌笑着一拱手?道:“多谢霍妹妹款待了。”
霍长歌闻言一顿,只觉他那六个字说得莫名沉甸甸的,便晓得他谢的不是茶,原跑来一趟只是为了谢她消解了连珍险些成?了心魔的执念。
霍长歌便着南烟收拾茶具,起身送了连珩两步,待到院门前,见左右无?人了,连珩突然又转身,与她如释重负般,感激笑着又拱手?:“霍妹妹,谢谢了。”
“不敢。”霍长歌也?作揖笑着回他,便知他果然通透,已瞧出了许多端倪,“四哥走好。”
眼下连珍尚未婚配,连珩更离外放出宫还有些年?头,为人母者总不会在此时行?差踏错,留下把?柄。
原这京畿贵女的及笄礼便也?等同相面了……
霍长歌愈发觉得宫中果真无?聊得紧,除每日往皇后宫中定时请安外,她那偏殿也?再未有客上门。
“霍妹妹安好?”连珩行?到近前,笑着与霍长歌拱手?道,“几日不见,倒似当?真长高了些。”
霍长歌闻言这才?明白,适才?笑着摇了摇头,正感慨宫中繁文缛节确实多如牛毛,南烟已端了茶盏来。
午后日头不烈,四下里合着微风,暖得人通体舒畅。
“及笄?”霍长歌一怔,“及笄为何也?有规矩要学?”
而她养出的这一儿一女,亦同她一般,无?甚才?能又无?大错处,在连凤举并?不丰茂的子嗣之中,又最?是不显眼得紧,颇适合于这宫中苟活。
霍长歌原还琢磨要寻丽嫔瞧上一眼,试探一番深浅,可自打谢昭宁相告五年?前古家旧事?,她便也?打消了此念头——丽嫔既与元皇后关系匪浅,亦该是晓得那惨案详情?,惧连凤举无?情?手?段,方才?携两女一子在这深宫活得寂寂无?名。
若说连珣是隔岸观火,总将自个儿游离于众皇子之外,是个局外人模样;那连珩便是人在局中,却仍能置身事?外,瞧着他与谁都能说得上几句话,却与谁又都不十分亲厚的模样。
霍长歌便也?笑着饮了茶,有南烟随侍在侧旁,俩人便都没再多说话。
霍长歌正这样想?着,连珩已被南烟请进了院中,往廊前过来。
如此,日子又日复一日波澜不兴得过去,连凤举后宫里那位欣婕妤眼下又有了孕,他便时常去探望,便更不大往皇后寝殿用膳留宿;
他话音未落,便笑着要走,似乎当?真只是来此处讨茶喝。
“及笄礼啊,”连珩惊诧一瞬又笑了,晓得她还小,怕是未经过这样的事?情?,便与她风趣解释道,“届时三品以上命妇皆要于皇后宫中来观礼,场面大着呢,可不得有丝毫行?差踏错啊。说不准哪个命妇便是珍儿未来的婆母。”
他那长衫下还缀一只尾墨羽蓝喉白腹红、头粟眸褐嘴黑的仙色八鸫,模样机警又胆怯,个头虽小似麻雀,但却风骚得别致又漂亮。
她一句“元皇后待妾不薄,妾要于元皇后牌位之前日夜诵经”,便将自个儿摘出了后宫争斗十余载不说,皇帝要敬她,太子要敬她,其余妃嫔亦无?法与她面前搬弄是非。
连珩接过南烟递来的茶盏,姿态慵懒闲适得两指拈着杯盖撇开杯口的浮茶,轻啜了一口,眼神清亮赞一声:“果然是好茶。”
“我日日得空,礼部清闲得紧,只不过我生了个闺秀般的性子,就?好足不出户,与珍儿似的。”连珩兀自撩了下摆往霍长歌身侧一臂远的位置坐下去,侧身与她又笑道,“我原是听闻皇后娘娘时常赏了霍妹妹上好的贡茶,我殿内寿眉已用尽了,今日犯了茶瘾,是来与妹妹讨茶喝的。”
连珩只比谢昭宁小了一岁,却低了他小半头,因不大习武的缘故,肤色倒是比谢昭宁要白皙许多,步伐间略沉重虚浮,不大轻盈灵便,又因承袭其母一副略显轻佻的容貌,更兼其着一身杏黄长衫,倒是颇有些许纨绔公子的味道。
怕也?是位洞察人心的高手?。
太子妃也?显了怀,皇后贤德大度,也?免了太子与太子妃晨昏定省,只着太子闲暇便多陪陪她,霍长歌接连几日也?未曾见着那父子俩人影。
霍长歌便又笑一声,嘱咐了南烟去备茶,待南烟人走远,却是先与他关切问了句:“四公主可还好?”
除却连珍准备及笄礼闭门不出,谢昭宁也?时常往宫外去探查前朝踪迹,
且不论承晖殿到底与连凤举并?无?直接仇怨,丽嫔既已择了这条道平安过得许多年?,一时半刻怕难以撬动,霍长歌自也?不愿去落人口舌了。
“大哭过一宿,又烧了一日,用过药已退了热,现下适才?安稳。”连珩笑着回她,眉宇间不见丝毫责备与怨怼,与她颇自然得唠家常,“再待不了几日便要春分,珍儿原是春分后的生辰,该及笄了,即日起便要被关在殿内学规矩。”
霍长歌“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倚靠不住,挺直了腰板坐着,只觉他可着人心将话说得颇舒坦:“四哥今日怎得了空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