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唐绵到学校参加一个为期数天的学术论坛。
A大法学院是主办方,唐绵和几个师兄师姐忙得团团转,海达蓉城那边,她倒是没再去过。
师兄师姐都是蓉城本地人,大家都讲蓉城方言,中餐、晚餐,乃至宵夜,都去吃蓉城的地道美食。
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的原因,所谓的Reverse culture shock(逆向文化冲击)其实从来没有困扰过唐绵。
不过,从她去年回到蓉城开始算起,纯粹待在蓉城的日子,仔细算算并不长。
唐绵自然也就来不及认真分析所谓的工作节奏以及生活氛围的种种转变,当然,或许正是因为从未长久地停留于某一个城市,才不会存在那种适应的压力。
结束的那天下午,黎靖炜回了蓉城。
唐绵高兴得不得了,是那种rou眼可见的高兴。
晚上6点过,黎靖炜来接她,两个人一起去吃江湖菜,点了个麻婆豆腐还有毛血旺,再搭配个茄子豇豆以及煎蛋生菜汤。
这家江湖菜开在一家老小区的一楼,连牌子都没有,没有熟人带路,根本不太好找,唐绵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常来。
两人吃完饭出来时,外面夜晚正是华灯初上的城市景象。
月朗星疏,道路两旁的昏黄灯光形成一道美丽灯海。
来的时候,馆子附近没有空的车位,黎靖炜让唐绵在小区门口下车,他则把车停去了几百米远外的露天停车场。
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取车。
他说着朝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打算穿过斑马线。
唐绵开口:一块去吧。
黎靖炜回过头看她,眼底有笑意:那得再往里走一段路。
没事,就当是饭后散步。唐绵踱步到他跟前,在他的注视下,朝他眨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要不然过会儿车子还得特意掉头来接我。
过马路的时候,在车来车往里,黎靖炜牵过她的右手攥在手心。
两人沿着窄窄的非主干道走过去,开始计划是不是可以去看一场夜间电影。
视线里,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缀满人间,遥远又通明。
黎靖炜指尖的光火忽明忽灭,明时仿佛和远方的霓虹融为一体。
唐绵想这算不算是她追求的安全感呢?
整个晚上,唐绵的心情都还算不错。
可能恋爱中的男人女人都是这样吧?
彼此一点点小小举动,就像是和暖的光线,点亮生活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也让爱情,在时光流逝中,不知不觉,长高一点,再一点。
我这算不算是已经当东道主了?唐绵倒着走路,笑眯眯地仰头看着黎靖炜。
当然。黎靖炜也笑,牵住她的手,让她小心看路。
我不担心,因为你在我身边你记得吗?就是这条巷子我当时就在想,是哪个大帅哥帮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居然是你。
别这么打趣我其实,那天晚上我赶着去电话亭给我妈打电话,那么久没见,她在香港也担心。
一开始,黎靖炜很少提他的母亲,后来唐绵慢慢了解之后,也理解他的很少。
现在不时,唐绵还会想起在钓鱼场的那晚,他断断续续说得那些话。
她尽量不去想,但是他的声音外带着那些画面,总是会涌入心头。
我母亲是在台东乡下生的我和我姐,生了整整一晚上。在那之前,她尝尽各种办法想要入境香港,都失败了。她是不是在台东那里遇到的我父亲,到了现在我都不清楚,不过他们很快结婚了,我母亲换了证件,然后终于到了香港,那个时候她月子都还没坐完,就深怕我父亲一个人回香港,不带她。后来想一想,一个没文凭、没身份还拖着两个小孩的年轻女人,想要去香港,似乎只有这么一条路。
我被拐子佬带走的那晚,走遍警局没有人愿意管。第二天早晨,我母亲急来没办法,在宏盛门口,拦住了李洲行的车。那是多年后,她第一次再见到李洲行,几度悲欢,不管是怎样的相逢,原应该被珍惜,不过,她估计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应该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面对强势的谢安明,她伪装了自己,收起了自己原本所有的性格,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只是为了保护我和我姐。
将回忆拉回,唐绵吸吸鼻子,语气故作轻松:那是你大舅把你从工地上带走的吗?
算是,也不算是。他和李洲行的人前后脚到,所以我得做出选择,是回香港还是回台湾。
对于这个话题,唐绵是聪明的。
她不会不问,但问到这种程度也就没打算再继续问下去。
后面的事,对黎靖炜来讲,不是那么好的回忆。
谁的心里没有些深深的伤口,唐绵不愿意做那个撒盐人。
两人沉默走了一小截,快到巷口,灯火要璀璨些